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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晝也理解,這邊臣下口口聲聲的稱呼自己是奴才,回頭卻坐在上面叫皇帝行跪拜大禮,給皇帝當一回爹。你倒是把孝悌那一套給做全了,可那些早就致仕的老臣招你惹你了,你要跪人家,你這是不嚇死倆都不算完了是吧?誰有幾條命給你當老子呀!
何況,你連你親老子都不尊,先帝的孝你都沒守,卻非得把老臣等老子敬著,他們真受禮了,回頭得一家子自掛東南枝。
如今了,他又說要把人家張廷玉當父兄,也是張廷玉的心臟是真好,要不然真得給嚇出毛病來。
他趕緊打岔,「老大人,您起來吧。皇兄其實是想說他打心裡敬您……」所以,他就是那麼一說,真叫他跪的時候,他跪不下去的。還得叫大家配合說,他這個皇帝當的比周天子聖明的多,周天子哪裡比的上他呢?因此,周天子跪得臣下,他這種更聖明的臣下只能當君父敬著,卻無人有資格受跪才是。
反正周天子死了,你愛怎麼說怎麼說吧。
想完這個,他又一個激靈:『死了』這個事要怎麼定義,他其實現在還是很含糊的。
含糊的結果就是他也想趕緊回去了,更想著得趕緊趁著自家四哥找到皇阿瑪之前,先找過去。他忙著呢,沒工夫在這裡耽擱。因此,搓著這位老大人就走。
至於那個『忠』字,暫時別要了。自家那四哥估計這幾天都得對著那個字,非得看出花來不可。
出去之後,弘晝這次沒客氣,叫了肩輿,跟張廷玉並行出宮。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弘晝一直將張廷玉送到家門口,這才低聲道:「老大人,不要想著走了。」
「老臣如今也不敢走了。」張廷玉朝弘晝拱拱手,這才一副恭送的架勢。
弘晝心裡安了,張廷玉在,漢臣以及天下的讀書人,就亂不起來。很多事還非這樣的老臣來定局面不可。
他鄭重的跟張廷玉拱手行禮,然後才翻身回去上了馬車,「回府!」
張廷玉一進門,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又是迷茫又是亢奮,他覺得,要是先帝真的還活著,他應該還能再陪伴先帝十三年的。可是……還活著的事,可能嗎?
怎麼想怎麼荒誕!他得好好捋一捋,甚至得病上一病,靜觀其變才好。
而乾隆此刻,才發現御書房還有兩人,一個是上虞備用處的輝圖,一個是站在大殿外的太監王進保。
他的眉頭不由的皺了皺,看向兩人,「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可都清楚。」
兩人都跪下,不停的磕頭。
乾隆眯眼看輝圖,上虞備用出大部分都是當年皇阿瑪的人,就是新填補進去的也跟這些人瓜葛太深。原本這些人是最堪用的,可現在這些人卻是最不堪用的。要真是皇阿瑪還活著,那誰幫著把這所有的事抹平的?是上虞備用處。這些年皇阿瑪到底是怎麼回事,甚至人都到京城裡,自己都不知道,至少沒有從他們這些人嘴裡知道什麼消息……那這些人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刻意的瞞著他的?
他真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這些人肯定是以後不能用了!殺又殺不得,怪又怪不得,倒不如養在一邊,也耗費不了幾個銀錢,叫他們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只要不接觸核心就罷了。
因此,他很和氣的打發輝圖,「去吧!朕信你。」
輝圖沉默的磕頭,然後退出去。有些事不是辯解就能解釋清楚的。雖然心裡冤枉的很,但……就這麼著吧。他也總算知道一直不怎麼關注宮裡消息的義父突然打聽起宮內消息的緣由了。若真是這秘聞屬實,他退的也毫無怨言。他們本來也不是這位主子養著的人。
那麼,他回去要做的,其實還是甄別內部人員,該清理的就得清理,等著義父奉旨召喚。
等人出去了,乾隆才看向王進保,問說:「你哥哥呢?」
王進保的哥哥是當年先帝身邊的太監王進玉,一直就在京城。當年,王進玉就因為王進保的關係跟還是寶親王的乾隆搭上關係,後來雖然不在御前伺候,但也在京城榮養著呢。
王進保臉都白了,今兒這事著實是匪夷所思。裡面有很多事很可能將他們兄弟裹挾進去。他特別害怕,「奴才……奴才這就打發人去叫……」
「嗯!先叫吳書來過來伺候吧。」這麼些人,來來去去的,要說信得過的,還得是吳書來。吳書來只是他的人,身上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王進保哪裡還敢想著爭寵,能保命就不錯了。這會子恨不能縮著叫這位主子永遠想不起來他是誰才好,哪裡還有別的想法。
吳書來還發著燒呢,就硬撐著起來了。可被主子召喚了,他這病其實就是好了大半了。因為心裡暢快,倒是覺得病的也沒那麼昏沉了。
急忙趕到御書房的時候,自家主子正對著一副字愣神。可一看之下,他的面色就一變,然後退到一邊,不敢言語。
乾隆就道:「過來,朕有事要吩咐。」
吳書來不敢廢話,利索的過去。乾隆低聲道:「找信的過的小太監,調入乾清宮伺候。要出身乾淨清白……」
明白!
乾隆說著,眼睛微微一眯,「入夜之後,帶人細查宮禁。查查,都有誰這兩天出宮了,給朕把這些眼睛揪出來,不要打草驚蛇。」
吳書來又點頭,一字一句的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