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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看四爺,四爺也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落在他屁股下面的椅子上。十二先是一愣, 緊跟著便不自在起來,他挨著四爺坐了,然後兩人就坐在一條板凳上。
坐在一條板凳上,若是關係親近,那自是沒問題的。若是想的多一點, 這個行為就可以理解為要跟四爺平起平坐。
別管眼前這個四爺是真還是假, 但皇帝認了是真的,那就是身份確定。在一個身份確定的人面前,你還要跟他平起平坐……你要搞清楚,真不是誰都能跟皇帝認的爹平起平坐的。
他要起身,四爺卻先一步起了,因為他發現桐桐不愛吃這家的茶點。而且, 心情也破壞了, 吃什麼也倒胃口。
他伸手拉了桐桐, 一邊往出走還一邊給桐桐把嘴角的點心渣給擦了,問說:「還逛嗎?」
「不了!猴子太多,鬧!」林雨桐是這麼說的。
十二迅速了明白了這話的意思,這位疑似主子娘娘的四嫂, 是在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他的嘴角抽抽,當年沒怎麼跟這位四嫂打過交道,不知道當年的四嫂是不是也是如此刻薄的性子。
他打算回去問問他家的福晉。
富察氏一年到頭,三百六十五天裡,三百天都是在拜佛求經的。
無奈的很,他的子嗣著實是艱難。富察氏也生養過,可惜孩子夭折了。如今十二爺也這把年紀了,六十好幾的人了,府里就倆孩子。年長的是個阿哥,側福晉生的弘昆,如今也才十二歲。年幼的是個格格,生母就是一丫頭,抬了庶福晉,今年十一了。這個格格身體還算康健,只弘昆這孩子……上個月差點就沒了。
十二回家先找福晉,見福晉又在數佛豆就嘆氣:「弘昆還是不見好?」
福晉卻先問:「那神醫女大夫可找見了?上次若不是從大福晉那裡討了一丸藥,這孩子都保不住。王爺,這事得請旨再找找啊!」十二歲的孩子長的像是八九歲的孩童,病病歪歪的床也下不了,這是要絕後的呀。
十二一肚子的話堵在胸口了。
十二福晉又低頭書數佛豆去了,自打這些年,府里留不住孩子起,她心裡就存了想頭了。她覺得一定是自家爺假信菩薩之故。自家爺跟著蘇麻喇姑長大,按說學的該是吃齋念佛。可若是心中無佛,卻還要燒香拜佛的哄人,那大概真是要遭報應的。
十二如何不知道福晉的想法?也因此,他對福晉就很有些生氣。但此時,他還只能壓著脾氣問道:「好!神醫的事已經有眉目了。今兒我到是有件事想跟你打聽打聽。」
富察氏停下手裡的動作,抬頭看他:「什麼事?」
「四嫂……」十二問說,「四嫂是怎樣一個人?」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開始學醫,這就真能學成神醫了?雖說聞道無先後吧,但叫他相信這事,卻著實是有些難的。
富察氏愣了愣,四嫂嗎?好長時間都想不起這個人了。她心裡算了算日子,「快到四嫂生忌了……日子過的可真快,小二十年了。怎麼突的問起四嫂了?」
十二沒法解釋,「你就說說,我姑且一聽。」
富察氏深深的看了十二一眼,心裡想著,這人是不是又在想著繼後的人選問題了。
是啊!富察皇后沒了,這再甄選繼後的人選,其實影響最大的還是富察家。她心中一動,「這繼後……可是宮裡的嫻貴妃?」
十二垂下眼瞼,他現在還沒考慮此事。但福晉要這麼想,他也沒反駁。
富察氏自覺知道了他的目的,說起來就很有針對性了:「四嫂這人吧……我也說不好。她呢,誰也說不出個不好來。規規矩矩的,板板正正的,跟相傳的先帝爺是一樣的。可能坐穩後位,年氏那般得寵,一個孩子都沒活下來……想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說了等於沒說。
十二皺眉:「你是女眷,跟四嫂的接觸下來,知道的就這些?」
富察氏愕然:「那我應該知道些什麼呢?」當年你又不讓我跟四福晉八福晉多接觸,私下裡往來有限的很。誰能多了解誰一樣!
十二:「……」算了,也懶得在你身上費神了。
又是這麼一副表情!富察氏也帶上了幾分惱色,「四嫂沒了快二十年了……」便是曾經還算是有點了解,可二十年來,誰沒事就憑弔一個故去的人?就是親爹親媽,沒了二十年之後,你還能記的多少?能記住生死忌日,有啥特別的愛好就是極限了。還能記住什麼?要為這個惱了,這就有些無理取鬧了。
也有理。十二換了一個問法:「當年四嫂病重,你是探病過的……」
「誰家裡人病重了,還叫躺在床上見人?」不要體面的嗎?又不是至親,也不是不見不行的那種。人家病重了幹嘛還要應付你?探病去了,進去賞杯茶,然後在屏風外面跪著磕頭請安就可以退下了。那是皇后啊!不再只是四嫂了。
好有道理!
那也就是說,見過皇后病重到薨逝的人,現在已經不多且不好找了!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兩個地方應該能打聽點情況,一個是烏拉那拉家,娘家人總是見過的吧。一個便是太醫院。追朔一下脈案,雖說有作假的可能,但假的就是假的,只要查,就也能找尋出一些蛛絲馬跡的。
他起身:「你早點歇著吧。」
富察氏起身追了兩步:「神醫的事情,您千萬在意著。您要是不用心,那弘昆這孩子,怕真是……留不住了。您也這個歲數了,膝下就這一子一女。說不中聽的話,反正沒一個是我的骨肉,是死是活跟我有何關係。便是王爺比我先走,我眼睛一閉,喪事也有宗人府管,我娘家的後輩還算出息,看著富察家的面子,也不會虧待了我。再加上萬歲爺的脾氣,能給禮親王府過繼弘瞻,未必不能給咱們過繼一個。不是嗣子也會是嗣孫。如此,將來百年之後,墳前也總少不了一碗供奉的飯。越不是親的,才越不會怠慢了我。我著急弘昆,不是想要什麼好處,就是跟你說,一個月前,我舍臉為了他求了一趟大福晉,勻了大阿哥的補藥來。這是我這個嫡母能為他做的極限了。你是親阿瑪,你這年紀要是能承受喪子之痛……我無話可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催你,今日之後,關於弘昆的事,我不再提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