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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保和陳福在宮裡格外低調,並不因為是當日先帝的舊人就如何的目中無人。這些年,倒是尤其得那位太后的信重。聽義子的意思,不管是那位太后還是如今的那位萬歲爺,都不知道這兩人其實是肩負使命的。至少現在是不知道的。
這麼些年,這兩人低調的叫人都幾乎忘了他們的來處,因此,外面就更不可能知道這兩人是怎麼一回事了。
想來,若是眼前此人是假的,此刻自己一說出張保,對方就算也知道他,也只是泛泛而已。
可誰知道他的話才一落,四爺就擺手:「鈕鈷祿和弘曆在宮裡的那些事,不用特意叫陳福再報了。那母子倆從不知道收斂,宮裡哪裡有什麼秘密,街頭巷尾茶館裡聽聽去,誰不能說出幾件宮廷軼事?」
很是沒興趣的樣子。
德海一愣,他只提了張保,卻不曾說陳福。可此人一張口就說了陳福,卻沒說張保。
對的!這裡面有個從屬問題。當年,陳福比張保要更得主子看中。給張保的旨意也是陳福代傳的。可如今卻都只知張保比陳福混的風光,全不知當年誰是主誰是次。
這樣的事,當年在大家都知道誰是隱形太子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會叫別人知道?這是要壞了皇家父子之情的。所以,這事特別隱秘。除陳福和張保二人之外,他算是唯一的一個知情人了。
因此德海就真嚇到了,那邊『主子娘娘』遞過來的茶他險些都端不住了。
四爺心裡瞭然,卻不在這事上糾纏,反而問起了一些老臣。
這種御前奏對的感覺,叫德海心裡有些異樣。不過有個人能說一說這十五年的事,他還是樂意的。可這是十五年啊,從何說起?
德海跳過了自家主子駕崩那時候的事,從乾隆開始登基說起,「……太突然了,加上當今那時年輕,手忙腳亂。」
林雨桐點頭,駕崩的突然,新君繼位必然倉促,而那個時候弘曆年僅二十五歲。放在現代,也就是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孩子。事實上,弘曆的狀況就是那樣。他是要經驗沒經驗,要勢力沒勢力,怕他皇阿瑪猜忌,那是能小心就小心的。因此,手忙腳亂才是正常的。
德海就繼續道:「幸而有鄂爾泰大人和張廷玉張大人……」
這兩人是先帝留下來的老臣重臣,弘曆能藉助的也只這二人而已。
「當今稱這二人為國之柱石。」德海說到這裡,就看上面的『主子』的表情。
『主子』已經皺起了眉頭,「倚重之後呢?君臣難相得了。」
德海就不敢說話了,因為『主子』說的都是對的。
林雨桐就道:「弘曆聰明,但好顯於人前。當日彷徨的新君在朝政走入正軌之後,只怕看著這些老臣,柱石之臣,也有些礙眼了。」
四爺就道:「非一人之錯。」
德海對這話深以為然:「都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當今對這二人的倚重,不自然的就形成了以這二人為首的兩|黨……」
四爺閉上了眼睛,這事著實是有些諷刺。他最是記恨朋黨,可偏偏留下的兩個大臣,卻成了新朝朋黨的首領。若是那位『四爺』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德海藏了一肚子的話,不自覺的往出倒,「鄂爾泰家,其子侄多半為總督巡撫。鄂容安為兩江總督,鄂弼為四川總督,鄂寧為雲貴總督,鄂昌為甘肅巡撫,鄂樂舜為山東巡撫,家族勢力膨脹。張家也不惶多讓,張廷璐曾任禮部侍郎,張若溎曾任刑部侍郎、左都御史……又有張家姻親,桐城張、姚兩姓世代聯姻,外面都說,天下縉紳,張、姚二家占其二。」
林雨桐皺眉:「鄂爾泰此人有此作為並不奇怪,可張廷玉不該是如此不謹慎之人才對。」
她是佯裝著問的,其實具體的情況,她在史書上都看了。當時弘曆的做法不算是錯的,對付鄂爾泰一黨,他是擒賊先擒王。鄂爾泰此人行事張揚,為人傲慢,吃相也難看了一些。因此,弘曆是嚴家申飭。從乾隆六年開始,此人就走了下坡路。後因鄂爾泰長子犯事,被乾隆放狠話:當年能用你,難道如今就不能辦你?
鄂爾泰至此夾著尾巴做人,乾隆十年,還給病死了。
雖則病死了,但最後還算是保住了名節,死後配享太廟。
說起配享太廟的事,德海就不由的道:「張廷玉為了這個,辦了件糊塗事。」
這邊三個人在這裡說張廷玉,那邊乾隆在宮裡,也想起了張廷玉。
吳書來當日的話,他當時斥責了,但是回頭再想想,其實是心裡發毛的。於是,便將當日的那些密檔重新的給翻出來,自己怎麼也得看看才行吧。
可這種事,敢叫誰知道?
想來想去,能想到的人只有兩個,一個弘晝,一個弘瞻。
弘瞻十來歲的年紀,擔不起事呢。能商量的好似只有弘晝一個。再不想見這小子,還是打發人把弘晝給宣進宮了。
弘晝一進宮裡的人就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進宮的時候臉還是陰鬱的。
乾隆把人叫進去,外面叫人守著,這才把找到的東西叫弘晝看,「你猜測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弘晝被嚇的心肝顫,「四哥,我昨天暈了頭了,胡說八道的。」
乾隆坐在邊上,「雖說有這麼個東西,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說明你的猜測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