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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板橋看了之後就嘆,說他想起了他的乳母。他是三歲喪母,後來繼母也不錯,卻也沒幾年又去世了,他是隨著乳母長大的。乳母早年守寡,為了撫養孩子出來做乳娘,其中有多少不易……看看這個故事就明白了。
不說這邊怎麼準備,只說鈕鈷祿氏一聽袁機的事,馬上叫了昇平署的人,就要改這個故事,正月十五就要看。
如今的昇平署人員多,別說分兩台戲,便是湊十台戲的人也有。那邊要這邊要的,咱們都接。至於誰去哪邊的事,抽籤吧,抽到誰去哪邊就去哪邊。
林雨桐這邊排的戲叫《出閣記》,那宮裡那邊的叫《貞女傳》。
在演出之前,除了跟昇平署有關的人知道兩邊槓上了,別人卻並不知道。
臘月上旬,書院就放假了。再入學這得正月底。想回家的回家,想住書院的住書院,反正伙食不斷,而且每月的銀錢也不短的。人不來的,下學期開始就能補領,或者是預支了回家過年。
京城附近的大部分都回了,紀昀是個特例,真挺忙的。第一期的《百事匯》在年前這不是就要放出去了嗎?反響如何,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他不知道。現在不光緊張,而且害怕呀。
可緊隨著新的一年的來臨,這本書一發出去,反響要比想像的大的多。
不是賣出去的本數有多少,而是知道的人有多少。這多虧了說書先生。他們看了這故事,覺得好,然後現背現說。有錢的去的茶館飯館聽,沒錢的在街上聽撂攤客的也挺好,還有女先生,被請到高門大戶家裡去消遣的。
更有那機靈的,知道書到江南再賣出去沒那麼快,有些走江湖賣藝的,就直接下了江南了。更有那消息靈通的,哪裡也不去,奔著袁枚家的隨園去了。袁枚起初一聽事自家的事,心裡就不大痛快。別人說那是妹妹的品德好,他覺得那就是放屁。自己過的好比什麼都好,抱著個牌坊頂個什麼?直到聽到後來,他才覺得有點意思了。
對!就得是這樣的。你要什麼有什麼,還要那樣的男人做什麼?
貴婦們還矜持,都是說些『遇人不淑』『幸而貴人相助』『老天有眼』這樣的話,但是街上撂攤說書的周圍,那反響就不一樣了,有些婦人聽著聽著就哭了。
但民間的反響宮裡忙著過年,誰關注這個去。
正月十五,兩邊的戲都開了。太后的戲是在宮裡演的,請了宗室福晉朝臣大員,陪著太后一起樂樂。
林雨桐和四爺沒有,他們往戲樓子去了。十六的產業里有一戲園子,直接將第一場戲放在那裡。樓上的包間,那是送票邀請來的。其他的,那就隨機買票吧。消息靈通的人也不少,得了信兒就叫人買票,好傢夥,烏泱泱的樓道過道擠的都是人。
只要故事有共鳴,那以什麼形式出現都能吸引人。
宮裡那邊太后挺高興的,覺得排演的很好,戲演完了還說,「此女當為女子楷模。」然後就皺眉說皇后,「此等女子,正該嘉獎才是。知道你在養胎,外面的事情都不知道。回頭該叫人好好問問……」像是在說皇后占著皇后的位子卻不干皇后幹的事。
佟氏站在後面想翻白眼,虧的太后說的出口。戲上的那種男人不一包耗子藥直接給毒死了乾脆,還留著過年呢?竟然夸那蠢女人是楷模。呵呵!是啊,自己也就配做毒婦。可我毒婦怎麼了?我活的自在高興。
皇后笑了笑,只點頭卻沒應『是』,太后更不喜了。
正月十六,太后興致很好,一早起來就叫宣召,「要是老聖人不聽戲,咱們今兒也聽聽出閣記。」
桂嬤嬤道,「昨兒在戲樓演了好幾場了……」
「貞女傳也要在宮外演,這也是教化民心嘛。」她對著鏡子起身,準備用膳,然後聽戲。
戲樓里本來要聽出閣記的,結果戲班子被叫走了,只得聽了一出貞女傳,貞女傳的故事就是講到袁機和離之後還照料婆母,然後被鄰里誇讚,大家都四處傳揚她的美名,宮裡都聽說她的事,準備賜給她牌坊。然後宮裡的公主都覺得羞愧,說要像她學云云。說教嘛!
袁機昨兒看了一場,今兒又看了一場。今兒在這裡看戲的還有昨兒看了今兒還想看一遍的。這些觀眾一對比,有些人就說了,不如出閣記。
是!這個袁機沒有出閣記里的那個青林夫人討人喜歡。
袁機愣愣的,跟著鄂夫人都不知道怎麼走出的戲樓。她在屋裡誰也不見,想不通啊。她學的女戒,也是按著從小學的那些去做的。她有時候自己想起自己這半生,都會被自己感動。誰贊她一聲,她覺得她都能受之坦然。
而今,突然間發現,她以為的都是錯的,大家並不會給予真實的自己喜歡和認可。反倒是那個自己覺得離經叛道的人,叫更多的人覺得鮮活可敬。
所以,她這半輩子……按照這麼多人的看法,那就是活的像個笑話。
如今,路就擺在她的面前:一條是去做那個抱著牌坊的人,一條是像青林夫人一樣,活的如青松蒼柏,傲立昂揚。
鄂夫人要回南邊了,提前叫人問她,是不是決定要跟著回去。
袁機搖頭,然後苦笑:「不回了。有些事我得慢慢想想。」
鄂夫人將兒子買回來的《百事匯》給她,「那就在這裡住著吧,什麼時候搬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