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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西院已經在收拾了,他就起身,往正院去。
老太太坐在炕上吃早飯,醬菜一碟,雜糧花卷兩個,清粥一碗。幾十年如一日。
「母親!」金濟坐在邊上,「您……這是要置兒子於何地?」
老太太一下一下的攪動著碗裡的粥,「也不光是為了老二……也是為了你,為了叫你好好的過日子的……你這些年,大半的時間住在外頭,為什麼的?」
「母親……當年外甥女的事,寥氏確實是過了……」
老太太擺手:「好了……不用多言了,你妹妹如今年歲也不小了,我們母女說起來,也有十好幾年沒見了。我想見我的閨女,成嗎?」
金濟跪下身來,「是兒子治家不嚴。」
老太太繼續吃飯,「還是那句話,別叫寥氏出現在我面前。」
這是到死也不肯原諒了。
金濟踉蹌的起身,像是拉扯到了昨日的傷口,可老太太連個眼皮都沒抬。
林雨桐並不知道這母子倆說的話,只帶著東西到門口。然後門口一輛一輛騾車都等著呢。老太太和金匡,請了牌位就出來,人和東西都上了騾車,天蒙蒙亮,就已經朝村里更深處去了。林雨桐這才打量村子,跟其他的村子比起來,這裡多是石頭建造的房子,瞧著結實又保暖。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在冒煙,想來不是燒炕,便是升爐子。一路行來,沒聞見粥飯的香味……那便是說,日子過的遠不是那麼富足。至少農閒的時候,是不吃那麼多飯的。
房子高高低低,不太平整,向來那些巷子也是一樣,順著地勢而為。倒是正中間這條路,倒像是花了大價錢的。寬且平整。往裡走,是一路的上坡路,但坡度並不大。
大約走了有二里路,就看到一片被白雪覆蓋的空曠的地方。也不知道白雪下面是什麼樣的,只看著那風打著旋的夾著雪沫子在空地上竄。
慢慢的,也就看清楚莊子的淪輪廓了。這莊子的房舍不像是金家的宅子那般青磚黛瓦,但卻也規整。一排排的房舍,整齊儼然,叫人覺得寬闊。
金逸跟在邊上解釋:「外面住的都是獵戶人家……莊子的房子,還在裡面。」
果然,從這幾排中間的路進去,就是洞開的大門。從這裡下車,順著遊廊一路往上。這莊子確實是從山腳往半山腰修的。不過是通往上面的都是這種遊廊。遊廊是青石台階鋪就的,一路往上行。又是七八十米,地方才似平整了起來。
這裡不是一座宅子,是連著一排,一排的宅子。像是占了半拉子山面似得。
老太太坐著肩輿,挨個的指:「各家過各家的日子,從外面看,是一家,可裡面,分著的。各個宅子裡都不一樣,隨著山勢建的。」她指了指最邊上的宅子,「那邊的院子最多,但也緊挨著宅子在外圍,過了牆就是山林,老四一家人多,且都是習武出身,就叫住那邊吧。」
四爺看了金逸一眼,金逸就帶著他們一群孩子,先過去安頓了。
老太太點點頭,再叫往前走。
林雨桐隨著往前一路行,見這宅子並不是緊挨著的,每兩個宅子之間,按照山石林木,總能空出一些地方建造園林,就像是給自家指的宅子和下一個宅子之間,便是一窄溜子瀑布,不過如今天冷,給凍住了,便像是一面鏡子懸掛在那裡一般。但想來,等天氣和暖了,這裡的景致一點不錯。
緊跟著的,就指給三房。老太太言說,「這裡小巧別致。院子後面是深崖,等閒沒人靠近,也不怕賊人。三房人口簡單,住在這裡最合適。」
孫氏心裡一喜,連聲道謝。竟是覺得,這裡一點也不比侯府原本的別院差。
文氏如今在暖轎里,反正不能見風,誰也沒見人。老太太沒給指地方,看樣子還是要跟他過的。
又過了一座像是藏書閣的所在,看起來院子闊朗的很。這院子裡後面是山峰,山峰上是家廟。老太太站在這裡,「進去吧!」
這個院子最深。
第一進,老太太看金匡:「這地方給你,你看著安排。我跟你媳婦就住後面。」二進住徐氏,三進住小徐氏和姚氏,四進是老太太。從四進繞進去,還有一片空院子,再過去是花園,出了花園,便是後門。一出後門,孫氏嚇的直往後退。這裡是一片陵地,是金家的墳地。
墳地的邊上,是家廟。家廟修著整齊的院落,一半像是嵌在山體裡。
金伯儀忙道:「孫兒覺得這裡甚好,祖母若是允許,孫兒帶著瑞哥兒便在這裡靜養了。」
老太太一愣,然後微微點頭:「也好,想住就住吧。這裡一半的屋子是建在山洞裡的,冬暖夏涼,最適合養身體。」
小徐氏和姚氏急著要說話,但到底沒敢言語。徐氏只道:「伺候的人還要老太太幫著安排。」
老太太點頭,帶著人往三進她住的地方去。裡面暖意融融,竟是比那宅子裡瞧著有生氣多了。裡面的東西也是半舊家常用的,老太太指了指椅子,「都坐吧。」又解釋,「我一年到頭,有八個月是在莊子上住的。咱們如今,除了五百畝祭田,就是多了這一百來畝的陪嫁……」
「不敢動您的陪嫁。」金匡忙道,「住在老太太的地方,已然叫兒子汗顏了。」
老太太擺手:「話不是這麼說的。這山是金家的山,是你父親請先皇賜給他的。這裡,是誰也奪不走的地方,才是你們的根。我也不怕告訴你們,跟大房為何鬧到如今,那就是這座山……什麼都能撒手,只這個山頭,我不能撒手。這是你們的父親留給後人的。不能落在外人的手裡。原本,過繼了來,我也沒把他當外人。大房的長子大郎到了婚齡,我把你妹妹家的大閨女許給了他,原想著孫子外孫女,這以後就是結結實實的一家人了。卻不想,我那可憐外孫女,嫁進來一年邊去了。寥氏弄了她的侄女來給大郎做小,生生的要了我那外孫女的命。那時候,恰好你妹夫身子不好,你妹妹接我去作伴,也叫我拿個主意。你幾個外甥年紀小,那邊的族人又多。我這一去,誰知道這邊沒了看顧,反而折了那個孩子。折了也就罷了,偏偏的還大張旗鼓的去給報喪,你妹夫一口氣沒倒騰上來,也去了。剩下你妹妹帶著幾個沒成年的外甥掙扎……可我那好兒子,到底是顧著寥氏是他的血親表妹,全不顧你妹妹你外甥女的死活,出了這事,也只把寥氏送到州府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