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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默默的把一個黑黝黝的簪子遞給那姑娘,「問幾句話,簪子是你的。你拿簪子去街口的首飾店,能換銀子。」
這姑娘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敢接簪子。頭都不敢抬。
這小伙子還是那個問題,「你覺得不讓你出門來,行嗎?不要做營生……」
「不行呢。」這姑娘說話聲跟蚊子哼哼似得,都有些發抖,「我要不砍柴……弟弟就要餓死了。」
這其實是不用問的。他只問了這一句就算是完了,然後點頭,「你去吧,問完了。要是實在艱難,你去惠民處,那是兩個宗室格格負責的一處救助站。只要確實是艱難,總會得到收容的。不僅收容你們,你們的年齡和條件要是合適,說不得還能得學一兩樣手藝。」
還有這樣的好地方呢?
這姑娘應了,攥著簪子,還有今兒砍柴剛得來的三個錢,慢悠悠的朝街口去了。
這小伙子突然鼻子一酸,對那位孫嘉淦大人厭惡了起來。這便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這與『何不食肉糜』又何不同?一樣的不知民間疾苦。
不用問話了,這家的倆兒媳婦和閨女就在攤子邊一邊挑揀一邊說起話來。
「咱們也不是大家小姐,幹啥不讓出門?」
「怕跟男人打交道吧。」
「呸!這世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出門還能挑跟誰打交道不跟誰打交道?」
「嫂子,這要是不叫打交道了,咱家這縫補衣裳的活是不是就幹不成了?」
好些地方修建這個修建那個的,出門幹活的男人多,但這衣裳破了得有人給縫補吧。一個補丁一文錢,妯娌倆掙這個錢,不得出去跟工地上的人打交道嗎?
那小姑娘羞怯怯的看了小伙子一眼,這才道:「那我這繡活以後得叫爹去給我拿了吧?」
誰說不是呢!
這三個還沒走呢,那位老嬸子吆喝了一群大嬸子大娘,大姑娘小媳婦來,都是住在左近的。有買菜的小販,有晚上擺個吃食攤子的,一個個粗手大腳說話嗓門老大了。
擠在前面的嬸子小伙子對她還有印象,好像是專門給大戶人家漿洗的。大戶人家主人家的衣裳有奴僕清洗,那奴僕的衣裳誰來洗呢?其實都是在外面找人漿洗的。這嬸子短時潑辣,好似家裡以前也富貴過,不過是後來獲罪了,這才淪落到這步田地的。她直言問說:「你在書院上學,不會好端端的有銀子不賺,那簪子出來漫天的撒,只問些話!你問這些是什麼意思?誰不叫大家出門了?出門犯了哪門子王法了?」
小伙子趕緊道:「沒有!沒有!我就是出來調查調查,看大家都是個什麼態度。這不是也是為上面的決策出點力嗎?」
啥決策?
咱們出門還要決策了?
有在邊上的茶棚下喝茶的男人就道:「這些老娘們知道什麼?這不就是剛聽說的孫大人參奏了皇上,說皇上叫公主坐女官的事,嫌皇上沒管住公主,公主出門做事還是啥的?」說著還問小伙子,「秀才公,是有這事吧?」
自己可不是啥秀才,不過是大家都把有文化的人客氣的叫叫,他也不當真。再者說了,朝廷的事真不是大家說的那個意思。
果然,就有人說:「皇帝家的閨女不愁吃不愁喝的,那不用幹啥行。咱們不用幹啥哪行呢?」
「對!叫皇帝管自家的閨女就行了,別人家可管不著。」
反倒還是皇上的不對。
這小伙子又特別生氣,臉都氣紅了,「你們真當皇家的娘娘公主就都是閒著呢?老聖人和皇太后還親自下田呢。頂著日頭啥活不干?皇家的公主……剛才不是說了嗎?那惠民處就是怕又那鰥寡孤獨過不下去的,總不能看著百姓餓死。宮裡的娘娘還織布呢?織布機子都是咱們做的!這些事皇上管不過來,叫家裡的公主管管怎麼了?」說著,就問茶鋪的老闆娘,「嬸子,你家的姑娘忙的時候不出來招待客人?」
那姑娘正拿著抹布擦桌子,小腳還得給客人上茶。
小伙子就又道:「就是多了很多差事女人能做,但老聖人和皇上想著,這婦人出來做事,男人管著,於理不合,便叫公主格格們出門管著。要是管不過來,就從女子書院裡選女官,以後但凡能靠近女子書院的,都有機會當女官,對大家來說還不好?」說著,有看茶鋪老闆,「大叔,您的女兒也一樣,不是認字也會打算盤嗎?今年八月怕是能考呢,要是考進去,將來您家未必不能出個當官的嘞。女子當官,也給誥命的。那位梅大人,已經跟朝廷請封生母了……」
可別說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
老闆娘眼睛都亮了,「小哥兒,當真?」
「真的!不真您去書院找我去。」說著,又有些猶豫,「要是孫大人勸住皇帝,不叫公主出門管事了,那大概這事就不成了。您也不放心女兒出去做事叫男人管著呀。」
這話一出,風向馬上變了,「皇上是對的!男人管男人,女人管女人……這不就是男女大防嗎?孫大人那麼大的官,咋這事都不懂呢?」
「……」好吧!他們的思路就是如此的。
又有人說:「皇上說話,誰還敢不聽?」
「那可不一定。百姓們說孫大人是好官,皇上就認孫大人是好官。大家嘴裡的好官說話皇上要是不聽,那皇上不成了壞皇上了?」小伙子笑眯眯的回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