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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是個男人,有些眼熟,男人一手提著垃圾袋,一手扶在鐵門的門鎖上,和霍廷對視的瞬間,連開門的動作都滯住了,眼神錯愕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霍廷手上的啤酒瓶子時,像是見了鬼一樣,飛快地將門關上,裡面木質的大門被摔得震天響。
這陣仗給霍廷嚇得一激靈,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愣了半晌,才想起來這是中午在步梯上打電話的男人。
「嘶…」 霍廷抓著後頸尋思了半晌,喃喃道,「阿芹這丫頭,居然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
人家反應這麼激烈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半夜的去敲姑娘家的房門,男朋友看了怎麼不會冒火。
霍廷 「嗐」 了一聲,他還真沒別的意思,索性不再去打擾,提著東西又往自家門口走去。
江方濂靠著門板,屏住呼吸,脖子都被憋粗了,臉都被憋紅了,門外的男人嘀咕聲太小,他沒聽太真切,直到聽到晃動鑰匙的聲音,他才鬆了口氣。
他掌心一片濕熱,塑料口袋都被捏得黏黏糊糊的,手裡的垃圾他也不敢擱到門口了,他將門反鎖了起來,這男人他有印象,是先前茶樓門口的男人。
原來這就是阿芹口中的鄰居,一個混社會,有紋身,還酗酒的男人當他的鄰居,讓他不寒而慄。
隔著房門,能隱約聽到男人的關門聲,緊接著對面的窗戶亮了起來,江方濂和男人隔著兩扇窗戶面面相覷,他飛快地衝到窗邊,迅速將窗戶關上,就連窗簾都遮得嚴絲合縫的。
封閉的環境,這才給江方濂帶來點安全感,他不想在客廳多待,關了燈後,將自己鎖在了臥室里。
冷靜下來後,江方濂從包里翻出了一本很厚的筆記本,裡面記的內容密密麻麻的,仔細分辨,才能看出有時間作為分界線,一般上面是日記,下面是一天的支出流水。
從家裡帶來的錢不多了,自己想要在這個城市生存下來,至少先要找份差事,他白天要找人,能做的,只有晚上的工作。
他沒有學歷,沒有背景,口齒也不夠伶俐,也不討人喜歡,對工作時間還挑三揀四,一寫到這兒,他有些氣餒了,上哪兒能找份遷就自己時間的工作呢?
霍廷手扶著電燈開關,被對面男人一驚一乍的動靜嚇得愣在了原地,什麼情況,用不著反應這麼大吧?
他回過神後,也懶得去猜別人是怎麼想的,將東西擱在了桌子上,轉身習慣性拿起了香案前的香,給媽媽上香。
「老媽,晚上好。」
一年比一年熱,家裡的電扇似乎都不頂用了,霍廷今年托人從香港買了台四方腦殼的空調,除了費點電外,降溫速度極快,人住著也舒服了不少。
洗完澡出來後,客廳涼悠悠的,他撬開啤酒瓶,將燒烤盛了出來,又打開了電視機和影碟機,放上一部最新港劇。
霍廷家裡原先不算富裕,他也是跟著父母從鄉下走出來的,早些年,國家的政策慢慢的發生了變化,父母是最早一批從農村到城市來打工的人。
父母年輕時做事拼命,還節儉,錢是掙了不少,本以為等著霍廷長大,老兩口能退休享福,沒想到父母所在的工廠發生爆炸,媽媽在這場事故里去世,爸爸霍興德雖然撿回了半條命,也落得個殘疾,屋漏偏逢連夜雨,前兩年的時候,霍興德又被查出了肝癌,到現在都一直在醫院持續治療。
之前霍廷是有女朋友的,只是家逢變故,家裡的事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霍廷那會兒也沒心思去想結婚的事情,女人的青春耗一天少一天,他倆只能分手。
霍廷先前在當地的糖業菸酒公司上班,公司一開始還是國企性質,改制後成了大集體企業,再後來演變成了私人承包,公司重組大量裁員,趕上了下崗的大潮。
之前被人看好的鐵飯碗也不復存在了,霍廷覺得裁員遲早得裁到他腦袋上,那個時候再做打算,不光是爸爸的醫藥費沒了著落,就連吃飯都成了問題,所以他拿了積蓄,買了現在的鋪子和房子。
金錢上的穩定,帶來的是內心的空虛,關上了家門後,霍廷對自己後半輩子沒什麼展望,也沒什麼計劃,結婚生子對他而言都太遙遠了。
他守著爸爸,就像旅人守望著沙漠裡唯一的綠洲一樣,這片水源很快就要蒸發了,如同他會眼睜睜地看著爸爸的生命一點點流逝。
等到這片綠洲徹底消失前,如果他遇不上他的甘霖,他在這片沙漠裡,就沒有了指望。
畢竟在深夜裡,誰都不想被寂寞擁抱。
第二天,霍廷起了個大早,今天是他去看望爸爸的日子,他先去了躺菜市場買菜,一條石斑清蒸,一隻老母雞燉湯,又跟榮記買了爸爸最喜歡的蘿蔔糕。
他做飯還行,只是不到要去醫院見爸爸的日子,他都懶得親自下廚,一個人吃飯沒意思。
出門時,路過阿芹門口,大門緊閉,看不出有沒有人在家,霍廷想了想,都讓阿芹住了這些天了,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反正她對象已經來了,離他倆退房的時間也不遠了。
醫院離霍廷住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他運氣好,剛到公交站就遇上了班車,坐車穿過最繁華的市中心,四十來分鐘就到了醫院。
霍廷照舊先跟醫生詢問了一下爸爸最近情況,同樣的話聽了百八十遍,病情沒有惡化,他也不知道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