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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一片狼藉,雪水化開泥濘的腳印之中,紙錢和袋子裡的日用品四散,家裡的桌椅也被掀翻在地。
霍廷將江方濂半摟進懷裡,「江方濂!」
「這怎麼回事?」王浪神色凝重,「先去醫院?」
江方濂睜著眼睛,聽見霍廷焦急的聲音,他動了動眼珠子,霍廷能在他點漆似的眸子裡看到自己的樣子,他目光漸漸聚焦,嗓子裡不斷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霍廷想要把江方濂抱起來,江方濂顫顫巍巍的手卻死死地攥著他的衣袖,眼裡多了一層模糊的水汽,嘴唇在止不住地顫抖,嗚咽聲斷斷續續,「霍…霍廷…求你…別讓他…拿走我的錢…」
說完這句話,江方濂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他死咬著嘴唇,兩腮在不斷瑟縮,眼珠子在晃動,眼淚混進血水中,霍廷心都揪起來了,他從沒見江方濂這種表情,這種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
霍廷剛想問江方濂說的是誰,從臥室里傳來響聲,他一抬頭,一個陌生男人拿著錢從裡面走了出來。
男人見到霍廷他們,絲毫沒有畏懼之色,甚至越過霍廷,嘴角掛著一絲譏諷,沖江方濂說道:「江方濂,就這點?過兩天我再來,你要是拿不出來錢,你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霍廷小心翼翼將江方濂扶起來靠著沙發背,他一躍而起,箭步衝到男人跟前,男人只覺得眼前一晃,還沒來得及反應,霍廷一腳揣在了他腹部,這一腳用了十成了力氣,男人猝不及防,連著往後退了幾步,撞在了牆壁上。
腹部劇烈的疼痛,讓王登直不起腰來,他抬頭看著霍廷,緩過勁兒來後,發瘋了似的朝霍廷撲上去,霍廷掄起他的胳膊,直接將人放倒在地,重量讓周遭的家具都顫了顫。
剛剛看到江方濂後背上都是腳印,霍廷也一腳踩在男人的背上,男人趴在地上,掙扎著想要起身,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髒話,手裡的錢倒是怎麼都不鬆手。
「江方濂,現在學會找幫手了?」男人被踩得肺疼,忍不住咳嗽兩聲,「老子的家事也輪到你們來管?」
霍廷多看了男人兩眼,想起江方濂還有個喜歡動手的繼父,多半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他踢了踢男人的手腕,「撒手。」
男人視錢如命,乾笑了兩聲,「你要不今天弄死我,不然這錢老子就帶進棺材不會給你。」
霍廷跟王浪對視了一眼,王浪順勢拿起柜子上空啤酒瓶,「啪」得一聲砸在王登手邊,玻璃碎片飛濺到王登的手背上,口子上立馬溢出了血。
「你他媽也不打聽打聽,這片兒他媽的誰說了算!」王浪揪起王登的衣領,把人往窗邊拽,作勢要把他從窗口扔下去,「在老子的地方上耍橫,你不怕死是吧!老子還沒見過不怕死的。」
王登腦袋朝下,半截兒身子懸空,氣血直衝腦袋,暈眩感讓他汗毛豎立,只要王浪鬆手,他保准摔個稀爛。
「等下!」王登慫了,他要的是錢,他還沒打算把命交在江方濂這個小雜種這兒,「給你…給你總行了吧…」
王浪把人拽了上來,往地上狠狠一摔,「去你媽的,就是賤,跟我這兒裝什麼亡命徒。」
真要是不要命,壓根兒也不會求財。
王登把錢扔在地上,捏著傷口的位置,「江方濂…你行…」說完,落荒而逃。
「他他媽誰啊?」一屋子亂七八糟的,王浪彎腰將錢都撿了起來。
「他後爹。」霍廷抱起江方濂,輕輕晃了晃,「江方濂,你還活著嗎?」
江方濂呼吸很輕,手抓抓在霍廷的胸口,留下了一個血印,嘴裡發出輕微的哼鳴聲,「嗯…」
「這他媽是後爹?仇人差不多吧?」王浪看了眼江方濂,「我先去叫個車,把小江弄去醫院。」
霍廷點了點頭,抱著人打算往外走,可江方濂急躁起來,不斷地扭動,霍廷急了,「別動!」
「霍…霍廷…」江方濂忍不住抬起腰,呻吟聲斷斷續續,他手指著地上,「霍廷…」
霍廷朝著他手指方向看了過去,他織的手套,被踩髒了,上面的裝飾也崩了線,小圓球在搖搖欲墜。
他撿了起來,塞到江方濂懷裡,江方濂雙手捂著手套。
江方濂將手套抱著在懷裡的舉動,讓霍廷的心像刀絞一樣,他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這回拿好。」
「嗯…」
霍廷抱著他邊往樓下跑,邊跟他說話,「江方濂,別睡覺。」
「唔…」江方濂眼皮在打架,眼前模糊,視線里只看到的血紅的一片。
抱著江方濂一點都不費勁,霍廷想不明白,江方濂吃下去的肉,都長到哪兒了。
他低頭看了眼,「你傷到哪兒了?」
自己只看到了血,沒有找到傷口。
江方濂搖頭,「我…我不知道…」
他渾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樣疼,分別不出到底是傷在了哪兒。
「不知道算了…」霍廷嗓子裡火辣辣的,想說點別的,讓江方濂分心,「你不知道開存摺嗎?現在什麼年代了,還有人把錢直接放在家裡?」
江方濂張著嘴喘氣,眼神漸漸無法聚焦,他唯一能看清的,是霍廷的下巴,汗水順著霍廷的脖子流到喉結處,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急促的呼吸,和震耳欲聾的心跳。
霍廷在為自己著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