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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夏默默把烤全羊拿走,心想顧先生又沒說扔哪兒,扔她肚子裡豈不是美滋滋?
顧非聲飯後閒聊般問:「周閬,你有什麼愛吃的麼,等我病好了給你做?」
周閬道:「牛肉麵。」
顧非聲:「……」
怎麼還記著這事兒呢這人?
周閬:「要不……螺螄粉也成?」
顧非聲覺得,我看你就是想難為我。
第二天一早,顧非聲躺在床上剛一醒來,忽然感覺到斷骨一陣酸痛麻癢。
就好像是有一隻只細小的螞蟻順著傷處爬遍了全身,一寸寸啃著他的皮肉一般。這讓顧非聲疼得呼吸加重,難以遏制地低吟出聲。
一隻寬大帶有槍繭手摸上他額頭,確認沒有發炎引起的發熱以後手的主人鬆了口氣。
顧非聲只覺得那隻手放在臉上的感覺遮天蔽日擋去一切,不但讓他有很強的安全感,甚至連斷骨的酸痛感都拂去了很多。
周閬坐在他床邊上,壓低聲音近乎溫柔地說:「今天外面下雨了,一場冬雨一場涼,傷筋斷骨的人最怕濕冷的天氣,濕氣浸潤骨肉會有點不好受……是你太敏感了。」
聽著顧非聲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痛到有些夾雜著沙啞的呼吸聲,周閬全身都有些不對勁,像是被人點燃了一叢悄悄燃燒的火。他呼出一口氣,貼在顧非聲額頭上的手用大拇指揩了一下他的眉骨和眼角,指尖也划過他右眼下的那枚小痣。
顧非聲疼得一陣戰慄:「是有點冷,周閬。」
周閬皺眉俯下上半身觀察了他幾秒,氣息近乎貼在他身上與他交融,不無擔憂道:「我去把暖氣片打開,拿兩片止痛藥給你。」
顧非聲吃過止痛片以後,感覺那酸麻痛癢如同被螞蟻啃噬的痛苦緩緩消失,他躺在床上眼神沒有焦距地看著雪白的窗幔頂部。
周閬問:「現在怎麼樣麼?」
「剛才……你貼著我額頭試探體溫的樣子,很像一個人。」顧非聲用近乎氣音的聲量說道。
周閬:「誰?」
顧非聲心裡說:我父親。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閉上眼低下頭,瘦削的下巴埋進了被子裡。
曾幾何時,顧非聲清晰地記得,小時候自己也曾生過一場病,且病了很久都沒有好。當他躺在床上的時候,顧非聲的父親顧長明總是愛伸出手,充滿焦慮地一遍遍試探著他的體溫,恨不得以身替之。
後來燒退了病好不容易就快好了,他昏昏沉沉間被父親用張被子包好帶上車。等他醒來後,恍惚著看車窗外面。
——那是一座遊樂園。
數不清的小朋友們都在門口歡呼跳躍,喜悅和快樂寄集聚在一起,無比期待他們眼前這所名為「晨曦遊樂園」的建築正式開園。
顧非聲的朋友,同學,全都來了,大家站在一條橫幅下面聚在一起紛紛討論,臉上無一不露出艷羨之情。
那條橫幅寫著的是:【贈我兒顧曦十歲生日】
每天早上齊羽冬和許夏都會給顧非聲量體溫觀察情況,看到他今天因為陰雨天氣不好受的樣子紛紛表示十分擔心。周閬告訴兩位護工,說要開車帶他去東昌市第一人民醫院再進行一個身體複查。
那兩片止痛藥吃下去以後,顧非聲只喝了點水,實在是再沒什麼力氣給自己做吃的了。
周閬看到他坐在車裡面面色發白,闔著眼睛休息的樣子,內心就不可抑制地一陣陣酸疼。他一開始以為是這是人格道義上的愧疚,但現在周閬總算明白了,當一個人十分重視一件珍寶,別說是有了裂縫和缺口,就算是落了些灰也是看不過去的。
周閬忽然碰了碰顧非聲的手指。顧非聲緩緩抬起眼皮,有些虛弱地問:「你還不開車麼?」
周閬在他右手心裡塞了一樣東西。
顧非聲打開一看,那是一個玻璃紙包著的糖塊。那個糖的牌子沒什麼貴的,在東昌各大中小學校門口都很常見,算是當地特產。應該是周閬之前去學校查事情的時候在校門口順便買的。
顧非聲愣了片刻,然後嘴角輕輕勾起,把那塊糖塞進了口袋裡:「把我當小孩哄。「
到了市人民醫院以後,顧非聲被周閬用輪椅推著,旁邊默默跟著的兩個看護。在掛了號以後,顧非聲被推進電梯裡去九樓接受全身檢查,還要做一個X光,看看骨骼傷勢的癒合情況如何。
上電梯之前,周閬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東昌市緝毒支隊隊長羅建平打來的。
顧非聲會意,目光淺淡,溫聲體諒他道:「有護工跟著我就好,我們先去九樓拍片子,你要是打完了電話可以來那裡找我。」
周閬深深望了他一眼,像是眼前人一不小心不看著就要出問題,內心稍微有些煎熬:「好,那一會兒見。」
電梯門緩緩關上以後,周閬拿著手機走到角落一個落地盆栽邊上:「羅隊。」
禁毒支隊隊長羅建平也沒問他為什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只是說:「昨天我們查獲的那批貨車箱上的毒品,經過驗證,確實是P2P製毒法。和我們東昌市局前幾天繳獲的那批貨化學構造相同,確認是同一個人做的,崔錯有很大的製毒嫌疑,基本可以確認他就是那個製毒師!」
周閬拿起通話中的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早上十點差一刻。他把手機再次貼上耳朵:「那我和說你的那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