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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最大的兒子白思恩如今已經年近四十,另外倆養子女分別叫記慈與憶情。白家夫婦給他們取這幾個名字有什麼意思一目了然。白家老大這些年也算是靠著家裡在外面有了些地位,而此刻跪在地上卻瑟縮如同鵪鶉。
他跪了半天后都沒等來回應,大著膽子抬頭看了一下沙發上的弟弟。然而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一隻穿著白皮鞋的腳就踩上了他的頭,將他摁得低了下去。
白雪痕坐在沙發上正在看一份舊報紙,他頭也不抬把他大哥踩得匍匐下去:「誰許你直視我。「
白思恩被踩得肝膽俱裂:「我不敢……雪痕,我不敢……「
「你敢。你當然敢。那麼多髒事都做得出來,你還有什麼不敢的。」白雪痕似乎覺得踩著他大哥會髒了自己皮鞋的鞋底,遂厭惡地把鞋子收回在地毯上蹭了幾下。明天他就會把這種價值不菲的地毯給丟了。
白思恩一句話都不敢說。這些年雖然他在家中排老大,但是家裡的勢力、明暗裡的生意還有各種見不得人的事情都被白雪痕掌握在了手裡。只要白雪痕願意,弄死他不過就是抬抬一根手指頭的事情。
他的這個弟弟從小就有瘋病,做事夠狠絕不留情面。白思恩一開始還想弄死過他,然而這逐漸變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白思恩:「雪痕,你放過我,只要你放過我我什麼都能做……」
白雪痕:「那你說,你配為我做什麼事。」
白思恩:「可我是你大哥啊!」
白雪痕頭也不抬地看報紙:「那老頭子如果知道了你做的事情,你覺得自己還能姓白麼?」
前段時間,白思恩為圖樂子買了幾個外圍模特開了個派對,為了助興讓幾個模特更配合服從他,還專門弄了點□□和「冰塊兒「。他弄來助興的東西當然不用在外面買,白思恩當時心想花那個錢還不如就地取材,於是就大著膽子拿了一單家裡的生意。
這也是他鬼迷心竅色膽包天了,那天他們玩得很嗨,幾個模特無一不醉生夢死。結果回家以後在睡夢之中就被人直接提了起來,等到再次醒來面前的就是自己四弟白雪痕。
白雪痕當時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沙發上,手上看著一張這些年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舊報紙,等他醒了以後帶著手套的手拿過一包被吸得差不多的毒品丟在他面前,冷淡地問他怎麼回事。
白思恩本來還硬著脖子不想說,接著膝蓋一痛,白雪痕瞬間就讓人打斷了他一條腿。
斷了腿的白思恩痛得在地上大喊打滾,涕泗橫流。白雪痕望著自己毫無尊嚴的大哥,就像在看地上爬行扭曲的一條蟲子,他高高在上地說:「下次斷的就是你的脖子。「
當時白思恩在劇痛之中涕泗橫流慌忙地交代了一切,包括自己如何從家裡的路子上拿了貨,又遣散了哪些經手的員工,那些已經被用到差不多的貨都是給了誰等等。
白雪痕當時聽得不動聲色,只有在他說遣散了哪位員工的時候抬了一下眼睛:「你把他辭了。」
「對……對,不就是一個開大貨車的……」白思恩哭得不行。「我給他開了一個月工資,讓他走人了(1)。」
白雪痕沉默幾秒,眼神變得冷厲嚇人至極。
當時他什麼都沒說,起身出門了。白思恩還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如今一個月過去,白思恩被打斷的腿還沒好,他就聽到了當時派對上的那些人一一都被殺掉的消息。
白思恩嚇得六神無主,此時只能親自找上門,跪在自己弟弟面前求饒:「雪痕,放過我,放過我……我是你哥啊……「
白雪痕沒理他,坐在那裡看那張舊報紙。
那是南安市十幾年前的報紙,報導著一處遊樂園全新開張的消息。題頭是偌大的標題,底下附錄著一張照片。照片裡是遊樂園的大門口,有一條橫幅從左拉到右。
【贈我兒顧曦十歲生日】
顧曦……
白雪痕看著那兩個字出神,在十幾年前他和這個人曾經是朋友。兩個小男孩曾經牽過手,在盛夏八月未央里跑過青草地,一起在陽光下共享著彼此的童年。顧曦與他趴在月白薔薇的花園之中,在滿地的白薔薇落花花瓣里,兩個男孩子一起看同一本書。等到偶爾抬頭,第一所見一定是身邊男孩和煦的微笑。
那是充滿白薔薇香氣、陽光、青草的一段夢,是屬於顧曦的一場美好的夢。
但對於白雪痕來說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是從地獄裡被撈回人間的小小惡鬼,他曾徒手翻扒過泥濘,彎曲在地上九曲三節。他曾在屍骨上安眠,曾在地獄裡徘徊,被重新帶回人間後卻要被迫直視太陽麼。
白雪痕的傲慢讓他拒絕這世界一切污濁,但是仍憑他卻無法拒絕陽光帶來的痛苦。那灼熱的陽光本就是白化病人的天敵,每次曬到都會讓他的皮膚像是火燒炙烤,像是要把他重新燒回地獄裡。骨子裡傲慢的人難以忍受有什麼東西在他之上。
曦,是女神手中的太陽。顧曦他本來就是白雪痕最痛苦的一場噩夢。
白雪痕看著那張舊報紙,心裡一陣劇痛,像是有一隻手捏住了他的心臟。
他要那陽光墜落,要那燦爛至極的人消失殆盡。他要他萬劫不復,想看他死無葬身之地!
而白雪痕的確也做到了,那個美麗如夢的顧曦終於再也不在了,多年以後再次相見,他眼前只有一個名為顧非聲的怪物。他和他一樣扭曲不堪,宛若被地獄裡的污泥洗滌過再也煥發不了當年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