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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電話的那頭突然傳來一聲非常淺淡的笑聲。那笑聲幾若未聞,貼近氣音,優雅而從容。在那一聲輕笑以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周閬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遲了,他帶著人衝進病房裡,只在裡面看到一個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的許夏。當他再次推開病房的廁所,那個便衣警察的屍體倒在裡面已經開始涼了。他的喉嚨處被開了一槍,血濺得廁所到處都是。
周閬看著他的屍體,恍惚間發覺哪裡有些不對。他走過去緩緩蹲下,發現屍體的手被人動過。像是有個人在死後抓著他的手,一點點蘸著血在瓷磚上寫了幾行錯落斑駁的字:
?
我
為什麼
要留下來?
周閬蹲在那裡,盯著那些字全身冰涼。
有一個太懂玩弄人心的惡魔,他總是會知道如何把噩夢刻進人的靈魂深處。
周閬起身站起來,走到了病床邊上。此時床上應該躺著的人早就不見了,連被子都是冰涼的。他忽然感覺自己腳上踩到了一樣什麼東西,低頭撿起來以後,那枚戒指白金鑽戒在他手心裡散發著冰涼又刺人的光。
他看著那光,像是眼裡被扎了一把針。
周閬把那枚戒指抓進手裡握住,他用力閉上了眼,等再次張開眼之後眼中都是冰涼徹骨的光,像是要復仇,像是極端憤怒後回到了冰點。
……
開著敞篷車在大橋上逆著風行駛的雲非覺忽然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
他帶著一副墨鏡,歐亞混血的五官使他鼻樑高挺皮膚雪白,五官都英俊如雕塑畫像。他看了一眼後視鏡,然後說:「你說你的……唔,你的前同性伴侶會喜歡我送給他的禮物麼?其實我一開始還蠻想把醫院整個炸掉的,但是我沒記錯的話那是你家投資的吧,我砸了你家生意的話,你會怪我麼?」
顧非聲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坐在后座,聽聞了這句話以後他一直沒出聲,宛若被搬出醫院後就死了。
見他不理自己,雲非覺突然記起來一點事:「等我一下。」
他抬起自己的手機,啟動了一個隱匿的app插件。那個網址緩緩運行,接著飛速啟動,如同病毒一般急速入侵、繁殖、感染!
那一刻,南安市道路交通攝像頭突然全部癱瘓,監控攝像頭出現了大量的雪花。也就是一瞬間,這輛囂張到周圍路人都側目的銀翼敞篷車變成了電子網絡世界裡一條隱形的魚,再無人可以追蹤到它任何的身影。
「這是Lust最後的禮物了。」雲非覺親吻了一下那支手機,然後將它從大橋上拋下,砸進了江海之中。「我很想念他,你呢?」
顧非聲睜開一些眼睛,輕輕說:「他想對我出手,你說呢?」
「那是因為我的非聲太誘人了。」雲非覺無奈地笑笑,「你的前同性伴侶一定也這麼覺得。」
顧非聲氣若遊絲:「別這麼說他,很難聽。」
「我的母語是義大利語與拉丁文,中文博大精深,我努力多年也未曾參透深刻。若有冒犯我很抱歉。」雲非覺看了他一眼,還真的換了一個詞,「你不必有所覺得難堪,就算是你和你的前床伴在身體上有過接觸也沒關係。我也曾有過孩子,這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顧非聲忽然意識到了他說的是「有過」,這在中文、英語或者義大利語裡的語法都是過去式。他抬起一些眼皮:「你讓你女兒去幹什麼了?」?
雲非覺微笑:「你怎麼知道她是女兒?」
「你身上的病是顯性遺傳病,父傳女,母傳子。」顧非聲突然感覺視網膜一陣刺痛,心裡湧上一陣悲戚,「你是……讓她去炸警察局了。她是你的孩子啊,你為什麼要讓她去死?」
雲非覺踩下一個油門衝出紅燈,在一片急剎車裡扭著方向盤過了路口:「我是喜歡實現別人願望的人。」
「她的母親對我一見鍾情,不顧一切地想要為我生下孩子。」
「我答應了。」
「我們渡過了如夢似幻的十個月,最後我親手為她剖開子宮,取出了那個難以生下的孩子。」雲非覺墨鏡下的雙眼帶著一絲渙散,「我的非聲,你會嫉妒麼?」?
顧非聲不說話,忽然閉上了眼向後仰著。
「你當然不會了,因為嫉妒可不是你的原罪。」雲非覺看著前方單手開車,一腳撞開一輛攔路的車,「在我告訴你的時候,在你閉上眼的時候,想到的一定是那種燦爛而熾烈的畫面,就像是牧場農民為了獲取最嫩的口牛肉感,通常會剖開母牛的肚子取出足月的小牛用於烹飪。」?
「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很飢餓?」
「我親愛的……暴食。」
雲非覺把車開到了一個渡口,那裡有一艘沒有掛號的船在那裡停泊。這一路沒有人會攔他們,這是傲慢死後留下最後的能力,天下無忌,他們必將暢所通行去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
顧非聲狀態看上去不太好,像是隨時都要咽氣。望著他這個虛弱的樣子令雲非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打開後背車廂拿出了一個銀色的小盒子,那個盒子裡有一針注射針管,還有兩個玻璃管裝著棕黃色的不明液體。
雲非覺把那藥吸入針管,彈了兩下去了空氣,接著抓起顧非聲的手臂給他注射進了靜脈里。
化學藥液被推進了體內,顧非聲一下子眼睛暴突,整個人心跳急速飆升,手臂和太陽穴上青筋暴起。他無比痛苦,一下子像是一條脫水的魚一般掙扎彈起,並試圖用手去抓著脖子減緩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