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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車開走以後,顧非聲還在原地。在剛才那一瞬間,那個稚嫩又脆弱的孩子宛如獻給上帝的小小羔羊,柔軟的頭髮雪白的肌膚精緻的五官,連皮膚都是軟薄的,竟讓他仿佛聞到了最美味的氣息。
周閬整理後續現場,發現在這棟樓的十樓關押上官青和聶秋陽的房間對面有另一間毛坯房。他帶著人進去以後,不由得站在了那裡,面色一片青寒。
骯髒布滿灰塵的地上此時躺著一具已經涼透了的屍體。
聶默死不瞑目表情驚恐猙獰,他一看就死於失血過多,大腿和胸口的傷都可以證明,都不需要謝逐定風來驗。周閬見多了命案現場,再潦草凌亂的也見過,但此時還是感覺有一股寒氣順著背脊竄了上來。
只因死者聶默的屍體上,一雙手的十根手指全部被齊齊砍斷,在地上彎曲著擺出了一個單詞:
Envy
虛空中,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人玩弄般操控了這一切。那個不知名的人冷冷地凝視著這一切,發出了一聲極為嘲諷的冷笑。
……
周閬收隊的時候已經完全天黑了,他發現顧非聲還坐在他那輛邁巴赫S650里,開著車內燈翻看一本法語原文小說。
那本小說叫《鼠疫》,作者是阿爾貝·加繆。周閬看過翻譯版本的,講的是一個醫生面對瘟疫抗災的故事。故事裡那個醫生很多事情都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講述著一大批人直面了自己慘澹的人生。
顧非聲這個圖書管理員看的書一直都很雜,但也很會挑精品。他忽然在車裡讀出一句醫生的台詞:「對於愛。我另有看法。我絕不會愛上這個令孩子都受盡折磨的人間。」
周閬問:「你已經見到聶秋陽了?」
顧非聲把書一合上,雙手十指交叉撐在下巴上:「剛才見了一眼……怎麼說呢,小小年紀,驚為天人。」
周閬插著口袋,口袋裡面摸到了自己的配槍輪廓:「你來這裡到底幹什麼?」
顧非聲理所當然:「我說過了,這是我的房子。現在裡面死了人,我作為房主我不該管管麼?順便一提,我把這一片空地都買下來了,你們警方現在正在我的地盤上跑來跑去。」
周閬眯起一些眼睛:「你怎麼知道死了人?」
顧非聲反問道:「沒死麼?」
周閬嘴角一翹:「死了。」
顧非聲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只是笑不及眼底低頭繼續看書,手指翻過去一頁。
那邊的特警小隊也收隊了,穿著純黑色制服的特警隊長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周閬立刻走過去:「上官隊長。」
那個特警身材極為高挑且肩臂有力充滿肌肉,走路爽利一看身手就極好,像是一隻充滿爆發力量的黑豹。只是等走進了才能看清這個身高一米八以上一身黑衣的隊長,竟然是個女人。
黑警服的女特警把頭上的頭盔摘下,露出一頭極為利落的黑色短髮。她把高領面罩拉下來透氣,露出一張清秀英氣的面孔。
周圍已經有人在驚呼:「上官綠饒!那是上官綠饒啊!」
有個女警都險些衝上來要拍照了:「真的是上官綠饒?哇!綠姐!!」
「是華南之虎,上官綠饒!」
「……」周閬疑惑了,盯著面前的高個子女警道:「你還有這麼個稱呼?」
上官綠饒是上官橙橙的親妹妹,當時爺爺給自己三孫女取名的時候正好碰到國家西部綠化建設,於是大筆一提:綠化神州大地,富饒大美中華!
上官綠饒的名字就這麼下來了。
她和上了警校畢業再從警的哥哥姐姐們不一樣,上官綠饒十八歲加入編制以後成了極其少見的狙擊女警,當時還引起了不少業內關注。但更少見的是她的那□□法,近身之戰無人能敵,遠程之外彈無虛發,被譽為華南地區的神之狙擊手。
她槍法實在驚人,能八百米外一槍正中犯罪分子眉心。她心如鋼鐵,曾萬里追兇從華南追到華夏國境線將人逮捕。她默如金石,能三天三夜不吃不睡潛伏南疆雨林深處在槍林彈雨里一槍一殺端掉毒販窩點。上官綠饒,就這樣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人,光是名字就能讓全國無數個犯罪分子聞風喪膽。
周閬問:「你們這批是從外省調過來參加南安警力護衛的?」
上官綠饒一米八四的高個子在周閬面前還是矮了。她不善言辭地道:「嗯。」
周閬誠摯道,「這次行動辛苦你們了。多虧有同志在。」
上官綠饒:「嗯。」
她就這性格,半天面無表情的,逼急了就只能說出一個字來。
周閬:「你需要去一趟醫院看看阿青麼?」
上官綠饒搖了搖頭:「回隊。」
周閬:「你們應該是調派過來的,接下來一段時間直到文化交流會在南安結束以前,我們可能都要一起配合行動了。有空市局去一趟市局和我們隊交接一下工作。」
上官綠饒默不作聲,原本素淨清秀的一張臉看上去有些沉重肅穆。當她不說話的時候,其實是有些威嚴感在的。
周閬知道她是什麼性格,把自己的車鑰匙丟給上官綠饒:「你開我的車回去。」
上官綠饒接過車鑰匙:「?」
周閬:「我還有事。」
顧非聲把那本《鼠疫》看到了最後,感覺有人走近主動降下車窗,眼睛彎彎對周閬說:「工作結束了麼?已經很晚了,周閬,你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