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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見識廣闊的刑警,多年前曾經見過一個飽受家暴的婦女用□□毒死丈夫的案子,見過急性砷中毒是個什麼症狀。口服砷化物只需要一丁點就可以致死,他能活下來真是命大。
他微微偏頭尋找,看見他病床前有一張輪椅,輪椅上坐著個睜著眼睛發呆的人。
周閬看了他一會兒,發現他沒注意到自己醒了,就笑了一聲。
他的笑聲像是嗓子砂紙磨過,顧非聲一下就轉過了頭:「你醒了?我去叫醫生……你笑什麼?」?
周閬餘毒未清,卻還是眼裡望著他說:「咱們換位了。」
一段時間前,還是顧非聲躺在床上周閬坐在一邊看護,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他倆相互的位置就換了。
顧非聲似乎覺得這不怎麼好笑:「是我害了你。」?
周閬不太在意,只死裡逃生地定定看著他道:「你也為我中過車禍……就算扯平了。」?
顧非聲皺著眉,直接反駁道:「什麼叫扯平了?!這種事情能夠拿來扯麼?」?
「……是沒平。」周閬頓了一下,「我倒下前,好像看到你哭了。」?
顧非聲愣了,隨即立刻否認:「我沒有。」?
周閬沒和他掰扯,呼出一口氣宛若嘆息,認命一般緩慢說:「反正我當時隱約看到你哭,一下子連中毒都不想管了。我當時想,只要你別哭,我就什麼都願意做。」
顧非聲定定地看著他,輕輕平靜地勸告說:「你被毒糊塗了。砷中毒會造成神經衰弱和意識障礙,也會給大腦造成一定的損傷。周閬,你需要多休息。」
「我急著醒來,就想和你說一句我沒事。」周閬看著他,像是看到了這世上自己最不捨得的東西,「顧非聲,我沒事。你千萬別哭。」
顧非聲望著再次陷入昏迷的周閬,他就像真的是因為要說這一句話才強行從黑暗中掙脫。
周閬倒下後先是搶救又是住院,隨後在沒知覺的情況下被運回了南安城,被一個醫院的外國醫生圍著治療。
楊局長那邊突然斷了他的聯繫,差點觸動警力進行排查找人的時候,在南安城療養院裡昏迷了好幾天的周閬勉強在病床上醒來,第一時間打通了自家上司的電話報了個平安,沙著嗓子說了下情況。
楊局聽到他砷中毒的事,差點眼前一花倒下去。強行支撐以後推開局長辦公室的門,風風火火直接帶著副局、上官紅、法醫科室的謝逐主任和定風法醫,五個人一輛警車火速去了南安郊外的那家私人會所療養院,一開門就差點被各種設備和各種專業的外國醫生護士給晃瞎了眼。
楊局長看到病床上閉著眼睛的周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剛想要驚懼交加地叫出聲,周閬就在病床上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們打了個鼾。
上官紅眼裡的血絲明顯,差點沒忍住一腳把他踹醒。
謝逐和定風兩位法醫走上前,一齊查看了一下周閬的生態體徵。他倆同時得出兩個科學論證想法:
第一,這傢伙的確有砷中毒過的跡象,已經徹底脫離了危險。而且在他餘毒慢慢清除的過程中,受損腦部神經會陷入一種麻木狀態,對外界反應會很遲鈍。
第二,這傢伙睡得七暈八素不醒的樣子,好像個傻叉。
正當他們滿腹各種想法的時候,病房外有一個模樣俊美的青年自行推著輪椅進來了。那人年紀也就三十不到,輪廓因為病痛消瘦,眼下有淤青,精神看上去很不好。
上官紅一下就認出來了顧非聲,可是楊局的臉色一下子呆住了。他眼裡滿是驚訝,好像是在這裡突然看到了不該看見的人。
顧非聲神態萎靡,氣息如同枝頭枯葉一般說:「我無意打攪你們探望。但周閬剛睡著,可以的話,請你們說話小聲一些。」
楊局脫口而出:「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這麼一問,讓在場的副局、上官紅、謝逐、定風四人都轉頭驚訝看向了他,感覺到坐輪椅的顧非聲和楊局好像是舊識。
顧非聲視線盯著這位年過五十的老警察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說:「居然是你,你還記得我。」
楊局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似乎還想再質問點什麼,可是由於身邊還帶著其他的幾位同事不能說得過份,生生地又把話咽了下去。最後要說的話變成了一句興師問罪一般的:「周閬他出事是不是和你有關?!」
顧非聲忽然露出了一個冷冷的笑容,像是在嘲笑他:「是。」
楊局頓時面色鐵青:「你!」
上官紅忽然有點怕楊局出手毆打殘病人士,直覺該為自己的狗剩子朋友護一護顧非聲。他立刻上前攔了一下,把顧非聲整個兒連人帶輪椅一起擋住了:「那個,楊局,咱們這次是來看周閬這狗東西的。其餘的事情咱們先放放,放放啊。」
顧非聲當時淡淡地瞟了一眼他們兩,隨即他面無表情平淡地說:「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上官紅問:「你要和我們說什麼話?」
「不是你們。」顧非聲的目光略過上官紅和兩位法醫,直接看向楊局,「是你一個。」
楊局看著他好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在那雙空洞又冰冷的眼睛裡看到了復仇一般的決絕冷意。這種眼神他以前只有在那些亡命之徒身上看過,那是一種知曉了自己命運的看透。
第6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