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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孩坐在二樓,抱著樓梯上的欄杆低垂著腦袋,一雙腿在半空中,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就那樣盯著他。那真是個極為漂亮的孩子,一雙大眼睛裡中滿是對陌生人的好奇,就像林間的小鹿一樣乾淨。
兩個人位置一上一下,上官青不得不仰頭和樓上的他對視。
保姆叫了一聲,趕忙跑上去說:「陽陽,你怎麼又坐在這裡?很危險的,快起來。」
名叫陽陽的孩子聽話從樓梯欄杆邊離開,出於禮貌下樓來了。他雖然有些怕生,依然抬起頭很講規矩地問好:「你好,我叫聶秋陽。你是我爸爸的朋友麼?」
「你好,我叫上官青。」
聶秋陽愣了一下,說:「你就是上官青?」
「你知道我?」
「嗯。」男孩睫毛纖長,伸出手怯生生的牽住了上官青的右手,有些害羞的眼帘垂下露出一片淺色的影子,「我聽過你演奏。你好厲害,我爸爸說你是個天才,我也這麼覺得。」
聶教授是個在國際上都很有聲望的鋼琴家,他的兒子應該也是從小學樂器。彈鋼琴的人手指尖的指紋會很淺,十指彈過玉石一般的琴鍵不會留下彈弦樂器一般的繭子,反而會打磨得越發光滑柔軟。
「你多大了?」上官青任他牽著自己的手問。
「再過兩個月,就滿十三了……」他話音還沒來得及落下就突然止住了,因為在他倆身後門被再次打開了,走進來一個穿著西裝襯衫的中年男人。
看到來人是聶教授,上官青敏銳地發現聶秋陽突然緊張了起來。他呼吸急促了些,甚至臉色有點發白,整個孩子露出一些比較害怕的表現。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要怕自己的爸爸,但既然孩子害怕了,上官青還是下意識擋在了他的面前,在聶教授看過來的時候主動上前握手:「您好聶教授,我是上官青。這次前來多有打擾。」
聶默對於上官青的主動上門到來表現得十分熱情,甚至在他說了自己航班的變動事故以後主動邀請他在自己家住下,並叫保姆做了一桌美味佳肴款待。
飯桌上聶教授多喝了幾杯,拉著上官青叫他演奏一首曲子展示一下。原本上官青是想拒絕的,但是看到飯桌對面小男孩閃著期待的眼睛,還是去取了自己那把小提琴,拉了一段《孟德爾頌E小調協奏曲》。
聶教授聽完以後立刻鼓掌,大加讚美他的才華橫溢。聶秋陽也笑了,一雙杏仁似得眼睛裡滿是憧憬,當他笑起來,就像是某些教堂壁畫中描述的小天使。
聶默揉了一把喝完酒以後發紅的臉,頗為感慨道:「上官你如今才二十四歲,剛開始你的博士學位攻讀。你從小也沒有受過最專業的訓練,但是你依舊成為了皇家音樂學院弗雷德里克教授的得意弟子,他同我寫信的時候,提起過你是他教過最有天分的學生之一。」
「是老師謬讚。」上官青謙虛道。
「但我就不同了。我今年都50歲了。」聶默喝醉酒般話鋒一轉,幽幽地看著面前這個面容英俊的年輕人嘆息著說,「我沒有指望了,我怎麼就沒有你這樣的天賦啊……」
上官青直覺有點不對,但是說不出什麼來。像是有一種奇怪的事情正在接近,說不明道不清它是好是壞。
聶默在飯後就回了房間休息,上官青剛想回客房,就見聶秋陽朝著他走了過來,仰起頭對著他輕輕微笑的樣子真是漂亮極了,並踮起小腳尖給了上官青一個擁抱:「晚安,天才哥哥,祝你有個好夢。」
孩子的擁抱柔軟乾淨,現在大多數家庭營養好,十二歲孩子也快有一米五了,只是身上一點男性該有的特徵都沒有,整個人都沒有一點堅硬的感覺。聶秋陽只抱了一下他就鬆開手,乖乖走上樓梯睡覺去了。
聽著孩子的腳步聲在樓梯間迴響,上官青血脈里天生的直覺讓他感到這個家中好像有些詭異不對,但是身在別人家中也不好去過問,只得暫時作罷。
第20章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後聶默邀請上官青與他一同前往演奏會大廳進行提前彩排。上官青欣然答應,背上自己的那把大提琴跟著出門了。
臨出門前,聶秋陽小心地拽住了上官青的衣角,有些期待地說:「我也想一起去看彩排,可以麼?」
聶默一個眼神掃過自己的兒子,聶秋陽頓時下意識被電打一般,把手從上官青衣角上拿開了。
上官青卻微微低頭同孩子對視,放輕了聲音說:「當然可以。」
聶默礙於上官青在,沒再對自己兒子說什麼。於是他們三個就這樣一起出門了。
原本是開車預定去進行彩排,但是他們運氣不太好,聶默的車開到半路上出了點岔子,在荒郊野外忽然爆胎了。沒有辦法,上官青讓孩子暫時待在車上,自己下車幫聶教授換胎。
聶教授是平時專注於音樂的文化人,對這方面的事有些一竅不通。上官青打了個手勢讓他讓開,挽起自己襯衫袖子露出潔白的手臂,那雙拉琴的手拿過千斤頂就把車子一撬,手法十分嫻熟地開始默不作聲換胎。
聶默頗為驚訝道:「你還會修車?」
「嗯。」上官青手頭忙碌,輕聲道,「我有個哥哥姓周,他以前對這些很感興趣,還教我做過摩托車改裝。」
上官青去檢查那個換下來的輪胎,手指在上面摸了一下,微微蹙眉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正要仔細去檢查的時候,這時遠處有一輛車朝他們開了過來。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停下,車上人似是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