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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如果男人能早一點察覺有異,或者鬆開手裡的繩子,他或許還能救得了自己的妻子。可正因為他死死抓著繩子不敢動,才讓他的妻子活活流血死在了眼前。
鬆開繩子,等於在人格上背叛妻子。不鬆開,等於害死妻子。
周閬見著那老頭子發著抖坐在椅子上,好像在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看到了顧非聲的影子,他在某一刻說不定也曾被惡魔這樣折磨過。
周閬長吸了一口氣,對著那顫巍巍發抖的老爺子說:「……Police(警察)。」接著掀開了他頭上的頭套。
老爺子看到妻子正坐在自己對面死去的慘狀,瞳孔收縮,不顧自己還被綁著往前沖,最終重重摔在地上:「溫蒂!!!」
周閬把老爺子鬆綁扶了起來,在他怒吼哭嚎中拿出手機開始撥打當地的警方電話,在電話接通之前,他看到了牆上的一塊宣傳黑板。
外國的餐館有點年頭的都喜歡把主人家的故事寫在一個板子上掛起來,那上面用國際通用的英文寫著這對老夫妻從小相愛相識,到一起創立了這家餐廳,想把美好的家庭味道送給每一個有緣旅客的溫馨故事。他們相愛了五十年,這家餐廳也開了四十年,每一個來這裡的吃過飯的旅客都會記得「溫蒂之屋」。
周閬把這筆帳給記上了,報警的電話接通之前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把那通電話給掐了。
第一,如果那個雲非覺涉及的是長期的犯罪行為,那當地警察也許不能再相信,說不定還和雲非覺或者他背後的勢力有勾結。此時在上官橙橙與國際刑警搭上線前來接他以前,這裡的任何人不足以獲得他的信任。
第二,顧非聲有句話說的好,有些仇恨必須要自己親手去了結。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必須做好一切準備,儘快掌握所有線索集結好所有力量。
望著地上抱著自己妻子哭泣絕望的老爺子,周閬沉默著屏住了呼吸,他不想變成他這樣。他絕對不能抱著顧非聲的屍首隻余絕望度過餘生,他要去接他回家。
忽然,周閬的手機來了一個異國電話。
幾聲之後掛斷了,接著又打來。
周閬這才接起來,是上官橙橙的聲音:「周哥,我已經確定追蹤器的信號軌跡了,現在正在每隔半小時實時追蹤目標,一旦確定目標的目的地以後會隨時告訴你。」
周閬:「羅馬。」
上官橙橙:「什麼?你怎麼這麼肯定的?」
周閬邊說邊往外走:「沒猜錯的話,追蹤目標應該會最終在義大利。你給我定一張最快的機票,我先飛去義大利,事後我們隨時聯繫。」
上官橙橙:「周哥……周哥!」他這次往巴哈馬共和國跑,什麼都沒和局裡交代,就這樣一句話搭上重大刑事案件,還要國際警察配合,未免太過草率。有大可能不會得到合作的信任,甚至很多行動都無法進行,計劃大概率會被擱淺。
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上官橙橙忽然收到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火災爆炸現場,照片上是一張被炸的七零八碎的學校,有一具具蓋了白布的小屍體從廢墟裡面被抬了出來。而周圍警察正在驅逐圍觀人群,沒有人臉上有緊急的情況,似乎這樣的慘烈事故早已習以為常,他們也不會去管。
同為警察,上官橙橙看到那樣的現場很難不為之憤怒和窒息。再加上南安市市局之前也被人肉炸彈炸過一次,一瞬間這個女孩呼吸都停了。
許久以後,她只給周閬發了一條消息:
知道了。
……
顧非聲下了飛機以後腳步踉蹌了一下,他被雲非覺一路上帶著,轉了兩趟飛機和一趟輪船,到現在應該是第三趟了,依然沒有到達目的地。
在摔倒在地上前,雲非覺扶了他一下:「小心點。」
顧非聲把他一把推開,開始咳嗽。他這一路上都在低聲咳嗽,並且能壓抑就壓抑,因為雲非覺一早放過話,如果誰吵醒他睡覺他就殺了誰。顧非聲例外,他會額外多殺十個小孩來抵他的命。
傳聞世界上有兩件事唯獨不可忍耐,一件是咳嗽,一件是愛。
雲非覺一天睡十六個小時,顧非聲忍著極度的痛苦一路忍到現在,終於在他觸碰的時候忍不住了。
他捂著嘴,猛地咳了一聲,忽然感覺到手上一陣溫熱。
雲非覺淡漠道:「啊。」
顧非聲抬起手,看見指尖全是粘稠的鮮血,都是自己咳出來的。他蒼白的下唇也因為咳血而鮮艷如霞。他看著那滿手的血,知道了一件事,或許……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雲非覺雙色的眼睛裡透露出一些悲哀,他拿出一匹絲絨手帕,為顧非聲細細擦了擦染血的手:「吃點東西你會感覺好一點麼?」
顧非聲喘著氣幾乎站不穩,可是他絕不想自己倒下以後由雲非覺抱著自己,於是挺著一桿枯骨死活站著,或許這一秒去世他也會維持這個姿勢:「我不能吃別人經手過的食物。」?
雲非覺:「為什麼呢?是我帶給你的影響麼?」他的臉上出現一絲歉意,「如果是那樣,我感到很抱歉。我可以在這裡與你發誓保證,那些曾經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不會再重演了,你可以對我放心。」
「對你放心?」顧非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的嘴角嫣紅,最俏麗的胭脂也不能類其三分,整個人美麗艷氣至極,「除非現在把我的心現在挖出來拋在地上,否則在你面前,它永遠都是懸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