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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要看我,你們走吧……」顧非聲的眼眶在深海之中的流不出淚水,他萬分痛苦沮喪地雙手捂著臉,以此掩蓋不堪的自己。
「我該死,但是不能和你們死在一起。」
「你們不要來找我,真的,真的不要再來找我了……」
聖光中的夫妻遺憾地望著他,天堂的光芒再盛大,也無法照進最深的海中,將罪惡的人拽出來給予洗禮。
顧非聲感覺刺痛眼皮的光芒漸漸消失了,合上的眼皮不再透露出鮮紅的顏色,而是重新變為黑暗。這時候他才再次張開眼睛。於是下一瞬間,他就和一雙幾乎貼在自己眼前的雙色異瞳對視了。
異瞳的孩子左眼淺灰右眼深藍,他與顧非聲鼻尖相貼額頭相碰,這讓他那雙一灰一藍的眼睛變得分外嚇人,就像是潛水的人貼上了深海大王烏賊的眼球。
那個孩子有著被水泡到發白的皮膚,就那樣懸在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似乎能在海中呼吸一般,那孩子說:「……非聲,我的非聲。」
夢中的顧非聲聽到他叫自己,本想反駁,但是夢裡的他此時的狀態已經窒息瀕死了,張開嘴什麼都吐不出來最後竟然硬生生地咳出一口血。海水把血稀釋,如同一張鮮紅的網紗一般籠上異瞳孩子的面容,像是為他帶了一張血紅色的新娘頭紗。?
「……你會愛我麼?」
「你會因為那一絲心動而愛上我麼?」
孩子一遍遍問著,像是在等一個答覆。
「非聲……」孩子虹膜異色症的眼中什麼感情都沒有,如同詛咒和夢魘般可憐他似得詢問,「你餓了麼?」
顧非聲因為極度恐懼猛地驚醒,大口喘息,一身大汗淋漓已經把絲綢床單給打濕了。他胸肺都在悶痛,不知道自己在沉睡的時候已經忘了多久的呼吸。過於冷澀的空氣一瞬間進入肺部太多,刺激得他開始用力咳嗽。
他就如同一個溺水剛被救活之人,咳得撕心裂肺,用完好的手臂略微支撐起自己的身體趴在床邊上讓自己稍微好受些。背部的肩胛骨因為這個姿勢深刻突出,看上去宛如一隻被生生剪去翅膀的斷翼蝴蝶。
忽然間,一杯水遞在了他面前。顧非聲只是看了一眼,立刻瞳孔收縮像是聯想到了什麼東西變得極為激動,一巴掌猛地揮了出去把那杯水打飛,玻璃杯摔在地毯上沒碎,但是水卻撒了一地。
給他遞水的人是好意,卻沒料到他是這個反應。
看著顧非聲因為應激痛苦的樣子,甚至開始有了些過呼吸的徵兆,眼前一片發白喘不過氣起來。來人猶豫著想了想,忽然伸出手攬住了他的腰,另一隻手撐著背讓他挺起胸腔氣管不會被嗆到。就這麼以一種正確的救援姿勢開始對他進行人工呼吸。
顧非聲一驚,所有的注意力瞬間被這個人工呼吸全部奪走了。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到別的了,感官刺激比起心理刺激來的更加直接。對方用力地給他灌了一口氣幫助他進行呼吸,要將他胸腔里所有的積鬱痛苦給奪走貫通。
急救結束以後,顧非聲被放下側躺在床上,這是以免病人因為咽喉部分分泌液體窒息嗆到的一種姿勢。他捂著嘴還在微微起伏,面色有些因為呼吸不暢而潮紅:「周……周閬?」
周閬自己也是有些呼吸不穩,心跳快得要突出胸腔。強自擺出一副鎮定的姿態只是說話有些喘氣:「我說過我今晚會回來的……你感覺好些了麼?」
「你……」
顧非聲伏低身子因為輕咳而不住顫抖,讓周閬無可抑制地聯想起一種瀕死的羚羊,剛從獻祭的祭壇上逃脫,就要因為無法改變命運死在蒼涼的冰原上。他心裡難免有些悲哀和憐憫,伸出手將顧非聲汗濕的頭髮撩開。
顧非聲好半天,用沙啞地聲音問:「你……幹什麼?」?
周閬看著他說:「我在向你承諾。」?
顧非聲感覺自己喉頭都緊了:「什麼承諾?」?
周閬伸出手用拇指摩挲過自己碰過的地方,那力度輕微,就像是在用指紋感受一朵玫瑰花瓣的觸感:「我在這裡,所以沒有人會傷害你。」
顧非聲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對方的目光是那樣光明正大,連那雙好看的眼睛最深處靈魂都是乾淨無垢的。被這雙眼睛看著,仿佛一切都無所遁形。他有點難受,沒有注意到自己說話的時候有點像是在哭:「你不要隨便承諾這種事情……」
周閬在開車回到燕嶺的一路上心情並不好,他有太多太多事情要問顧非聲了。隨著案情的深入,他身上展現出的謎團和困惑越來越多。周閬內心在叫囂著想要將一切問清楚,挖出來,讓他親口一一說明。
但當周閬衝進房間時候,他看到被夢魘住了的顧非聲,以一種極為難受的樣子趴在那裡發抖。於是,所有的猜疑盡數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變為了更加柔軟的情緒,如同一隻柔軟的手在他背後拉了他一把,讓周閬瞬間就改變了原來的注意。
那一刻他整個人像是服輸了一般放下了所有的剛硬。此心因著這份不該存在的朦朧感情,讓心裡的天平不可傾抗拒地傾斜了。
……?
「頑固的犀牛被一位知曉分寸的少女突然征服了。」
「它的肉身跟著變了形狀,放棄了自己的蠻力。它變得像羊,像鹿,並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