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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閬遠遠看了一眼,感覺袋子裡是片花花綠綠的碎紙。於是他也走了過去,剛一走進看清就立刻知道了這是什麼。
郵票毒品,又名「貼紙」、「畫片」,只要貼在人的皮膚上就可以直接滲入人體。這是一種強烈的至幻毒品。使用後會出現心跳加速、血壓升高,並伴有急性精神分裂和幻覺。許多敏感的人甚至會在初次嘗試這個後產生劇烈反應立刻當場暴斃。
第38章
顧非聲坐在安靜的車裡,走之前周閬沒有熄火,此時車內還給他開著溫暖的空調,可那種冰涼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類似於恐懼的感覺了,在顧非聲的記憶里,這些年來只有一種感覺壓過了其他所有,成為了他不容忽視的存在。
——飢餓。
他幾乎無時無刻都在飢餓。那種感覺深入骨髓,像是有冰涼的蛇在五臟六腑里緩緩爬過。
以前看過一本民間志怪,有個農夫在山上砍柴,砍累了以後就靠在樹邊睡了一覺才回家。可是當他到家以後餓得眼睛發花,不但把妻子做的晚飯全吃空了,連院子裡養的豬的主食、雞吃的苞谷、狗吃的剩飯都沒有放過。幾天下來農夫的胃口原來越難以滿足,還會去別人田裡偷糧食,甚至還把別人耕田的牛給用咬死了。
這樣奇怪的症狀引來了鄉親們的關注。有一個雲遊的道士路過,看著被捆起來的農夫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肚子,眼神一變告訴所有鄉親父老,他肚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去了一條蛇。
蛇性貪婪,往往能吞下比自己身體還大的食物。人心不足蛇吞象,蛇連大象都想吞,沒有什麼是它吃不下的東西。最後道士用開山之法,給農夫開膛破肚把那條蛇取了出來,接著又用道法把他肚子給合上了。
農夫大為感謝道士,跪著磕頭謝他的大恩大德,並和哭著的老婆說自己再也不在野外睡覺了。
顧非聲用右手摸著自己平坦的肚子,心想他肚子裡的那條「蛇」,是否能夠被用同樣的方法取出來呢?那個造成他如今這副局面的那個人,不知道會不會在暗地裡覺得現在的他過於戲劇性,就像個志怪一樣有趣?
他嘆了口氣,百無聊賴中給周閬打了個電話。
周閬接了:「幹什麼?」
顧非聲垂著眼睛,輕聲輕氣地說:「你什麼時候回來?」
「……」剛下車出來不到十幾分鐘的周閬忽然感覺全身都很不自在,心想這傢伙居然在撒嬌誒,肯定是故意的。一邊耳廓有些麻癢,他換了另一邊耳朵聽電話,用自己都沒發現的溫柔語氣說:「我馬上就回去,你先睡一會兒啊,乖。」
掛了電話以後,周閬發現面前的羅建平看著他目光詭異,淡定地把手機收了。
羅建平掏出一根煙,隨口問了一句周閬:「女朋友?」
周閬心情略有點複雜,一瞬間想說是,最後說:「不是。」
羅建平不耐煩地道:「哦,那就是未婚妻了。」
羅建平是認識周閬的,周閬剛就任那會兒的團建黨課還是他去南安講的,對於這個年輕了自己十幾歲但是警銜和自己一樣的同事他沒多大看法。他見過大風大浪,然而今天的案子他看上去的確很生氣。
事關未成年人,多年一線的緝毒警沒想到自己能看到「畫片」這鬼玩意兒出現在孩子身上。
根據道路監控和現場描述,那被車撞死的孩子生前情緒激動,有很強烈的精神失常狀況。而且粗略檢查了一下,那孩子手臂上沒有針孔,手指上也沒有吸毒的人那些固有的痕跡。說不定是今天第一次碰「畫片」就出事了。
毒品這東西,沾之即死,即使不死也會墮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周閬問:「從校服來看,那死去的女孩子是哪所學校的學生?」
羅建平:「東昌市實驗中學,離這不遠,就一條街以外。」
周閬想了想實話實說:「羅隊長。我來東昌的目的就是來查前幾天那個毒品案的。鑑於這姑娘的死法,我覺得兩者之間或許有聯繫。」
羅建平皺眉,手裡搓著煙:「我知道。可那個案子被繳獲的那不全都是『水晶』麼?和『畫片』不一樣吧。」
周閬直說了:「我懷疑,這幾起案子背後掩藏的是一個對化學十分痴迷和了解的人,這幾樣化學物應該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羅建平的目光一下子變了,知道這個提議假設有多大膽。他看著周閬壓低了聲音:「有根據麼?」
周閬搖了下頭:「先去查一下這個女孩子,弄清楚她身上的畫片是從哪裡來的,或許能有線索。」
羅建平把手裡搓了許久的煙下意識叼在嘴裡,點了點頭:「我們會把屍體抬回去做屍檢。」
周閬立刻說:「那我跟你一塊回去。」
羅建平冷冷道:「屍檢報告明天早上出。你來也沒用。」
周閬:「……」
周閬深呼吸了一下靜了下,他臉色一成不變,從路過的警察那裡要了個打火機。咔擦一聲打起火,替把羅建平叼在嘴邊的煙給點燃了。
周閬:「彆氣了,冷靜。」
那煙一燃,羅建平卻突然爆發了,像是情緒堆積到了頂點以後的瘋狂傾瀉:「那還是個孩子啊!到底是多麼喪心病狂的禽獸才會把手伸向一個學生!她是個每天上學讀書寫作業的普通人。不是小姐不是毒販不是社會的混混和渣滓,有一個在這座城市裡生活每天走在路上的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就這麼被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