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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顧非聲,我不想聽你說謊。只有這一次機會,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但若是你不告訴我……我以後也不會去聽了,我會尊重你的選擇,眼看著你把這個秘密帶到最後。」周閬看著他,狼一般的目光里有著一些悲哀,「可我是不想那樣的,我想和你分擔命運。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麼?」
是的,顧非聲閉著眼在黑暗中想,他的確答應過自己願意一起承擔命運。他沙啞道:「……可是我實在太不好了,我太不堪了周閬,我全身上下從裡到外就沒有一樣的東西是好的……」
周閬篤定地看著他,像是堅信著一個不肯醒來的夢:「顧非聲,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如果不行,那就由我來變好一切。」
「周閬……」顧非聲深吸了一口氣,幾秒以後,他發著抖,在時隔十數年以後把天堂島的一切都緩緩地講給了另一個人聽。就好像是內里腐爛透徹的人,終於在太陽下剖開了自己的心肺,沒有保留地讓陽光消融曬化自己。
「是我害死了我的父母,也害死了很多人……」
顧非聲瞳孔放大,像是在剖心剖肺:「我曾在這間小屋裡嘗到過我母親的味道,也嘗過了很多其他人生命的滋味……至今為止,你所遇到的一切傷害,世間發生的所有罪行都是衝著我來的。只要我還活著就是行走的暴食罪……如今我連下地獄的資格都被人剝奪了,我本就罪大惡極……早已不配得到任何原諒……無論發生什麼都不配擁有……」
周閬把他抱住嵌進胸膛,聽完以後連心口堅硬的位置都因為他的過去而心疼到無以復加:「不怪你。這一切真的不怪你。」
「是我的錯……」
「不是!」周閬一口否決,「沒有人會因此責怪你,如果有那我會不顧一切地與他為敵。你聽我說,你以後都要好好活著,不是向死而生,而是作為一個正常人好好生活。你值得一切美好,也會有人願為你傾其所有。」
顧非聲呼吸幾不可聞。
「那個人是我。」周閬抓住他的手親吻在他的指尖上,「我將為你無往而不利,從此以後無論海天相隔,都會去往你的身邊。」
顧非聲望著他剛想說什麼,忽然瞳孔一收縮警覺敏銳地聽到了木屋外面傳來了鞋子走在沙地上的細微聲音。
有人回來了!他立刻做出了反應,來不及再多說什麼,他用力推開了周閬緊急環視了屋子裡一圈,最後選擇把他藏在了新換的雙人床底下。
周閬還想說什麼:「顧非聲!」
顧非聲卻一臉嚴色,把他塞進床底,伸出手指在蒼白的唇上比了個動作:「噓——!」
保持安靜,不要吵鬧。這曾是Silence下給顧曦烙印的魔咒,現在他要送給別人了。
幾秒以後,木屋的門被推開了。顧非聲坐在床邊上低著頭,沒有任何動作。
走進來的人是雲非覺,身後似乎還跟了好幾個人。他眯起眼睛在屋子裡看了一圈,然後走到床邊挨著顧非聲坐下。他盯著他死死看了好一會兒,就當顧非聲以為他看出來了什麼以後,雲非覺卻說:「你哭過了?」
顧非聲垂下眼帘:「你把我帶到這裡,我只是有點想家了。」
雲非覺嘆息說:「不要哭,我能明白你的寂寞。所以工作都沒做完就回來陪你了。」他話音剛落,身後跟著他回來的幾個人押著三個瑟瑟發抖的人走了進來。
這些人雖然是他帶來的,可雲非覺好像沒看見他們一樣,記起來什麼,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紙:「對了,這是給你的禮物。」?
顧非聲接過一看,是手寫的蜜汁桔醬肋排和海鮮湯菜譜。只是字跡看上去顫抖不堪,紙的末端還沾了血跡。他看著那張菜譜:「你……」
「不是你說想要菜譜學習怎麼做的麼?我就替你問那對開餐館的老夫妻要來了。」雲非覺伸出手用指尖輕輕擦了一下他的眼角,「雖然他們並不樂意說出守了一輩子的秘制配方,但既然這是你想要的,我當然會為你要到。」
顧非聲捏著那張紙,指節用力發白,語氣卻平淡冷靜:「你是怎麼要到的?」
「啊……」雲非覺笑了笑,移開目光道,「說起來他們真的很恩愛呢。以妻子為原料的蜜汁桔醬肋排,也只有店主親手料理才地道,你說對吧。」
顧非聲不說話了。
雲非覺見他神色不變,垂眸撇了一眼他將紙握皺用力到發白的手,對其一笑置之。他還有工作沒做完帶了回來,於是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那是天堂群島上最廉價的一種煙,沒有任何香味,抽得無比辛辣只有劣質尼古丁帶來的快感。
雲非覺似乎覺得累了,他一天要睡十六個小時,瓦登伯革氏症候群帶來的耳聾已經快變成耳鳴,今天的睡眠時間快要到了。他選擇慵懶地仰躺在床上點燃香菸,頭垂在床沿下,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世界倒懸,一口一口無聲地抽著煙。
他的墨鏡早已掉在了地上,一雙無神的雙眼就那樣像玻璃球一樣盯著前方不動。顧非聲心裡掐緊,知道如果這時候他轉個身,就能和床底下的周閬對上視線。
雲非覺仰躺著掛在那裡,視線放空:「好無聊。」
整個屋子其實這時候人不少,除了雲非覺、顧非聲、床下的周閬以外,還有雲非覺的手下和三個被帶進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