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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雪白一片,枝條林立卻滿是荊棘。白雪痕整個人墜入那片花海里,胸口被一株還未來得及綻放的白薔薇梔杆瞬間刺穿。白雪痕似乎沒想到殺死自己的會是一枝白薔薇,直到最後眼睛都張開在那裡死死看著樓上的人!
顧非聲手腳一下子沒了力氣,整個人也趴在了欄杆上。他中彈了,或許打中了要害。他的血把扶手全部染紅,在視線即將徹底黑下來前,他沒有求救也沒有放棄,依舊趴在那裡欣賞著他的薔薇花園。
這是一片多麼美的花園啊,四處白茫茫一片,唯獨刺穿傲慢之人胸口的那一朵浸透鮮血,變得嫣紅刺目。
萬白叢中一點紅,顧非聲滿意地笑了,笑得聲音幾不可聞。
恍惚間他看見有人推開了他們家大門,帶著人闖了進來。
他聽見了警笛聲,聽見了有警察在呼喊,自然而然的,也看見了打頭那個一直以來從初見起就愛抓著他不放的人。
周閬在看到顧非聲的那一刻心跳就停了,他趴在欄杆上像是吊死在了那裡,出血量絕對已經可以說是瀕死。
然而他好像還沒有失去意識,在自己進門的那一刻眼神稍微渙散了一下後就開始到處找自己。
最終,他還是找到了。
顧非聲看過去的目光裡帶著一絲歉意,他手捧著溫熱的血,只覺得抱歉和痛苦,他對不起他,對不起那份赤誠的喜歡,對不起這世界上所有的人,卻只能張開嘴輕輕的對周閬比了個口型:
「……不能。」
周閬死死地看著他不敢移開眼。
隨行的上官紅也見到了顧非聲,看見了他的口型:「不能?什麼事情不能?」
顧非聲遙遙地閉上眼,失去了一切知覺從欄杆上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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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把命給你,你能嫁給我麼?」
「……不能。」
(1)
傲霜枝——
寧可枝頭抱香死,不肯吹落北風中
所以,被薔薇樹枝殺死了
成為枝頭鮮艷的花
這是早在最開始就設計好的傲慢的死亡畫面
第77章
……
「他中彈了!快叫救護車!!」
「是貫穿傷,彈藥沒有在體內。」
「他失血量已經超過了一千毫升……快點進行心率急救!」
「不行,身上傷口太多了。他頭部中擊,還受了內傷,有骨裂跡象。」
「周閬?」
「周閬!你冷靜一點,他還沒死!!」
「周閬!!!」
……
很奇怪,顧非聲這次什麼都沒看見。
上一次他出車禍瀕死的時候,看到的是大海,是浪潮,是海底下那個與他對視的異瞳孩子。
而這次一片漆黑,什麼都摸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就像是身處一片泥濘之中,想要抬一下胳膊都很難。
他等了一會兒,伸出手在空中費力地抓了一下。
「有人麼?」
沒有人回答他。仿佛是有人為了懲罰他的此生的罪惡,讓他死去以後去到誰也見不到的地方。不許上天堂,也不能下地獄。
在什麼都沒有的境遇里,顧非聲一片茫然,往前伸了一下試圖抓住些什麼,並下意識叫了一句:「周閬……」
叫出來以後他就愣了,緩緩收回那隻手,盯著手心發呆。
「周閬……」他叫了一句,沒等來回應以後突然有些急,似乎只有這個名字才能讓他安心,「周閬。」
他不想呆在這裡,哪怕是痛苦也好,哪怕是一路活過來每天都生不如死也好,他想在一切終結的時候多看看那一個人。那是他的錨,是他在人間的岸,在蒼茫的深海中讓他有了一個想浮起來的理由。顧非聲有了目標,開始賣力想從那團泥濘之中掙脫出身,在一片虛無里努力地掙扎,想要找到逃出去的方向。
「周閬!」
「周閬——」
「周閬——!!」
突然他感到有雙手在背後用力推了自己一把。那力度不大,卻推得他輕輕向前趔趄而去。
他因為這被推的一下,掙脫了一直以來纏在身上的束縛,手指間觸摸到了一點冰涼的光亮。
顧非聲下意識想回頭看看那是誰,但卻因為突如其來間光亮的整個世界而沒有看清那個人的面容。他的眼睛因為長期黑暗被光線刺到落淚,就在拼命想張開眼睛的過程中,躺在病床上的他一下子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病床頭的血氧心率儀恢復到了正常的數值,顧非聲淚流滿面,好半天眼睛都痛得合不上。
他聽見他奶奶在外面哭,爺爺也在外面嘆氣。
顧非聲想叫一叫他們,但現在比起痛苦,他更多的是失血過多後的缺氧和無力感,這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有人見他醒了,立刻叫來了醫生。顧非聲不出意料地在床頭邊上看到了熟悉的人。即使還看不太清,朦朧的眼裡勉強看到了一個輪廓以後也立刻就安心了下來,最後閉上眼睛的時候溢出了更多夢中殘餘的眼淚。
周閬伸出手,替他擦了一下臉。
周閬聲音沙啞低沉,就像是被利刃剜過以後凍上了一層霜雪:「不許不能!」
顧非聲用力張開眼睛看著他,目光中有著些無奈。可是他沒有力氣再去拒絕了,仿佛光是拒絕他一次就已經用掉了自己此生所有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