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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姑娘腳下留人,這人是尚書令家的小公子……」
「我管他是哪家公子?」蘇璵毫不客氣地補了一腳。
軟轎停在長街,蘇相被人簇擁著走來,一眼看到侄女冷凝著臉暴揍尚書令家的好色之徒。他輕輕扶額:「阿璵,別鬧了,叔父來接你回家。」
叔父?
看呆了的眾人紛紛抬頭,結果被男人一身錦繡朝服嚇軟了腿,再一看,這不是當朝相爺嗎?沒聽過相爺還有個行事如此利索的侄女啊!
先前好意提醒的書生乖乖閉了嘴,隨著百姓同相爺見禮。
蘇璵一腳踩在左公子臉上,背脊一僵,回頭看到男人那張與爹爹相似的臉,她喉嚨微哽,積壓在心頭的氣也跟著冒出來,臉色比方才還差:「靈渺,咱們走。」
她姑且放了那個色膽包天的左公子,牽著少女的手面色如霜地進了馬車:「別愣著,繼續趕路!」
車夫頂著相爺的目光,不爭氣地打了哆嗦。
知道來人是相爺侄女,人群讓開一條路,車夫抖著手駕車,馬車骨碌碌漸行漸遠。被晾在一旁的蘇籬感慨地望著遠處,心尖酸酸澀澀的。
他盼了多少年,終於盼得人進京,下了早朝急匆匆跑來,不就是為了給她一個好印象?阿璵還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叛逆,他頭疼地輕揉眉心。
左公子畏畏縮縮地用盡畢生力氣降低存在感,蘇籬淡淡地瞥他一眼,一字未發卻將人嚇得後背生出冷汗。
全景國的臣民都曉得相爺是痴情人,這輩子註定不會再有子嗣,以往人們總道一句可惜,感嘆相府無人繼承。
眼下不知從哪蹦出個侄女,連相爺的面子都不給,行事張狂,且瞧相爺的態度,縱容得厲害。這哪裡是侄女,祖宗還差不多!
了不得了,盛京百姓心底喟嘆,恭敬地目送相爺離開,轉身,議論聲起。
坐在馬車內,蘇璵足有半刻鐘沒開口。她沒想過那人會特意趕來,不見時還好,真見了面她終究無法欺騙自己,在這世上她誠然還有個血脈相連的親人。
可見到那張和爹爹肖似的臉,她就無法忘記這個男人為了權勢辜負了爹爹臨終的期待。他要做千古名相,要匡扶社稷,可為何要讓最愛他的兄長嘆息著撒手人寰?
身為胞弟,他無情無義。身為叔父,他讓蘇璵感到窒息。
權勢遮天,便習慣用權勢發言。她難過地耷拉著眉眼:「阿喵,你快抱抱我,我好煩。」
靈渺湊近她,沉默而溫柔地擁她入懷。
臉貼在小姑娘柔軟暖香的部位,蘇璵悄悄蹭了蹭,耳朵尖飄著紅,那分煩躁很快消失無蹤。
不好總是欺她天真,她深吸一口香氣,從靈渺懷裡退出來,改為下巴搭在她肩膀,她笑了笑:「你怎麼那麼好欺負?」
「好欺負嗎?」少女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我不想看你不開心。如果欺負我你能開心,那我吃點虧也無妨。」
她的話說得蘇璵五味陳雜,十九年來,除了逝去的爹爹,她身邊有霸道強勢的寧晞,有說一不二的蘇相,最好的朋友、最親的親人,無形中都給了她凝重的壓迫感。
越壓迫,她反而越張狂,咬著牙不肯屈服。
這麼嬌柔似水的姑娘,她還是第一次見。遇見了,便是一次次的破例,蘇璵做夢都沒想過她會來盛京,且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馬車停在客棧門口,她清醒過來,陰霾散去,發自內心地露出笑顏:「有你陪我,我很開心。來,阿喵,咱們到了。」
少女握著竹杖忍不住和她撒嬌:「你剛才欺負我,我沒說什麼,現在我也想欺負你,你抱我下車可好?」
「好呀。」接觸多了,蘇璵慢慢地開始享受她的恃寵而驕。
平安客棧門外,凡是有眼的都留意到這一幕,一身盛裝的女子束著高馬尾,懷裡抱著嬌弱美人,談笑風生地踏進門,似是世間再沒人能讓她們多停留一步,多看上一眼。
長安大街,百姓們竊竊私語。
「那就是相爺侄女?打了左公子的那位?」
「看起來好漂亮,她懷裡那個更漂亮!」
「噓!不要命了?還想步左公子後塵?」
街上如此,進了客棧同樣有人壓著喉嚨交頭接耳。身後那些閒談蘇璵沒心思理會,她抱著未婚妻一步步登上樓梯,店小二殷勤地請她們進了天字一號房。
「我們就要一間房嗎?」
蘇璵饒有興趣地逗她:「對。阿芝不在,我方便照顧你。」
樓下,小丫頭匪夷所思地看著擋在她面前的年輕人:「連我你都不認識了?我是主子身前的阿芝,我有事找家主匯報,你別攔我!」
年輕人抹了把臉上並不存在的口水,油鹽不進:「家主吩咐了,天大的事不在這一天,薛姑娘舟車勞頓,需要好好休息。
寧少公子半月前來京,有他在,荊、李兩位少爺出不了大事。家主還說了,阿芝姑娘若找上門來就在隔壁客房睡下,睡醒再說。」
「……」
阿芝小臉一紅,偷偷翻了個白眼,瞥向樓上:睡醒了主子真不會被某人吃干抹淨嗎?要真這樣,豈不是沒盡好本分?
她有心強闖,被人攔得死死的:「阿芝姑娘就別難為我們了。」
小丫頭欲哭無淚,默默祈禱她的好主子可別被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