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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晴拍開她的手,扯掉發繩。
一頭柔順蜷曲的烏黑長髮,赫然暴露在她們眼皮底下。
雲棲久呼吸一滯,還沒做好準備,周晴已開腔謾罵:「誰讓你燙的頭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丑的嗎?搞的什麼鬼東西,趕緊給我剪掉!」
她上手拉拽著雲棲久的胳膊,左右環顧,剛好找到一家理髮店,就使勁把她往裡面拖。
雲棲久奮力掙扎,急得臉都紅了,感冒後,鼻音很重:「我不想剪!」
「讓你剪就剪!你才多大,學人家燙什麼頭髮?!丑得要死。」周晴厲聲說道,惹得街上行人看過來。
雲棲久羞愧地縮著頭,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哭腔都要出來了:「我不剪,我好不容易才把頭髮留長的……而且,不醜的……」
明明,有那麼多人都說她好看的……許蘇白也說,她長得漂亮。
周晴另一隻手搓亂了她的頭髮,鄙夷道:「正經女孩子哪裡會去燙頭髮?!還燙的這種捲髮,你都不知道有多醜多顯老!看著比我還老!」
周雪也覺得她們鬧得難看,過來說了兩句:
「久久啊,你就聽你媽媽的話,把這頭髮剪了。頭髮長,難打理,而且,這頭髮真不適合你……你看大姨,大姨從來都不亂染亂燙頭髮的。你弄成這樣,多不正經……」
「我不剪!」雲棲久倔強道,卻敵不過周晴的力氣,硬是被她拖進了理髮店裡。
周晴強勢地把她摁在椅子上,雷厲風行地指揮理髮師給她剪頭髮。
「我不剪!我就喜歡這樣!」雲棲久忍不住尖叫,眼睛泛紅,淚水搖搖欲墜。
「啪!」清脆的掌摑聲響起,震得所有人心頭一顫。
雲棲久不可置信地捂著左臉頰,透過髮絲間隙,看到了理髮店裡堆積的斷髮。
視線漸漸朦朧,眼淚奪眶而出。
「雲棲久!你怎麼越長大,就越不乖了!」周晴怒不可遏。
周雪在一旁看著,自責道:「唉,都怪我,是我不好,沒教好她。」
「不是,」面對周雪,周晴態度好很多,「姐,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麻煩你……」
雲棲久的長捲髮,註定是保不住的。
在扎丸子頭的時候,她就有這種預感。
她一邊故作冷靜地掉著淚珠,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鏡中那把飛舞的剪刀。
一綹綹頭髮被「咔嚓剪斷,掉落在地的瞬間,她感覺有什麼東西,也在一點一點地崩塌,把底下的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以為,上了大學之後,就能擺脫過去,慢慢變好的。
可事實證明,她這輩子,好像就這樣了,註定要被人掌控束縛著,活得像個傀儡。
她得乖,得聽話,得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
不然,就是她叛逆,就是她不夠努力。
什麼話,都讓她們說完了。
那她呢?
她只配沉默。
雲棲久忘了自己是怎麼離開理髮店,回到周雪家中的。
她被人推著去浴室洗澡。
看著鏡中的齊肩發女生,雲棲久忽然神經質地笑了,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高中。
那段,於她而言,最黑暗最難捱的時光。
她在浴室,借著洗澡水聲,嚎啕大哭。
哭到眼睛紅腫,鼻塞喉嚨痛,才抽噎著,穿上衣服,走出浴室,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
她發了一晚的呆。
恍恍惚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
直到房門被人敲響,周晴叫她早點睡,雲棲久才猛然想起,今天是許蘇白的生日。
她趕緊跳下床,從外套兜里翻出手機。
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
她手忙腳亂地給手機充電,接口似乎在跟她作對,好幾次,都對不準位置。
好不容易充上電,開了機,手機多了十幾通未接來電。
全都是許蘇白打來的。
雲棲久正要回撥,手機響了。
她忙不迭接通。
手機那頭原本鬧哄哄的,一道玻璃瓶乍然爆裂的聲音後,詭異地安靜下來。
「來不來。」許蘇白的聲音傳來。
雲棲久看著玻璃窗倒映出的,自己的狼狽模樣,眼睛又紅了。
「不來。」她說。
-
許蘇白冷著臉,掛斷電話。
仍是懶得沒骨頭似的坐姿,懨懨地癱在沙發里。
周身籠著一團陰沉冰冷的低氣壓,氣勢懾人。
茶几及地面上的玻璃碎片,閃著銳利的光。
包廂悄然無聲,眾人面面相覷,連大氣都不敢喘。
三個小時前,許蘇白抱著一大束玫瑰,滿面春風地走進包廂。
大家還以為是別人送他的,對他狂吹了一波彩虹屁。
直到看到他手背上一道緋紅的細長口子,聽到他故作滿不在乎地說:「哦,不小心被刺劃到了。」
才知道,那束玫瑰是他親手包的。
也不知是要送給誰。
目前最值得懷疑的,便是論壇上與他傳得沸沸揚揚的「清純院花」。
其實大家今晚都玩得挺嗨的。
只是許蘇白這個壽星公,似乎總不在狀態,每隔幾秒,就要瞟一眼手機。
如今,得到了那人確切的答覆。
他把手機往兜里一揣,傾身,拿起茶几上的煙盒,磕出一根煙叼在嘴裡,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嗓音乾澀:「蛋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