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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 和看陌生人沒什麼兩樣,十分冷淡, 不起一絲波瀾。
雲棲久定下心神,面不改色地跟著盛卓, 邁開腿,朝樓梯的方向走。
她垂眼看台階,反覆提醒自己——
許蘇白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
他現在應該還在德國忙他的學業和事業,他忙碌的身影會穿梭在教室、實驗室、公司之間。
當然, 也不排除他在夜店,跟某個洋妞調情的可能。
她越想,越惴惴不安。
她怕,怕許蘇白真的出現在這裡。
倒不是害怕久別重逢的尷尬,而是這個地方真的太危險了。
她跟盛卓是戰地記者,多次輾轉戰場,有一定的戰地經驗,懂得如何自我保護,按照公約,他們有權享受戰俘待遇。
而許蘇白……他那種天之驕子,老老實實待在安全區就好。
她聽到了身後繁雜錯亂的腳步聲,餘光印入一抹軍綠色。
那個女記者和三個僱傭兵的怪異組合,就跟在她身後。
他們在用英語說笑,氣氛融洽。
雲棲久不自覺地把注意力放到他們身上,偶然看到一個男人,拍了拍那個眼睛極似許蘇白的男人的肩膀,喚他「BOSS」。
面對那男人的提問,BOSS只是微微頷首,並不出聲表示什麼。
雲棲久放慢腳步,他們一群人很快就越過她,走在她前面。
「許蘇白。」她低聲輕喚,帶著幾分試探,仿佛是走神時的喃喃自語。
這三個字,像是掉進了無底洞裡,久久得不到回應。
她直愣愣地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走上三樓。
果然是她想多了。
雲棲久鬆了口氣,也跟著上了三樓。
盛卓已經走到很前面去了,一回頭,沒見著她,反倒跟女記者打了個照面,兩人順勢閒扯了幾句。
雲棲久一路沉默,回到三樓的房間,正準備用房卡開門,忽然發現BOSS就住在她對面。
她佇立著,用餘光悄悄打量他的背影。
不只是那雙眼,他就連身高體型,都跟許蘇白相差無幾。
他逕自推門而入,也不轉身,直接關上了門。
雲棲久遺憾由始至終都沒聽過他的聲音。
短暫地補覺後,雲棲久跟盛卓約在二樓的餐廳見面,討論明天跟隨卡倫庫特種部隊進入多國混戰區的事。
轉眼到了晚餐時間,雲棲久跟盛卓邊吃邊聊。
吃到一半,她就見訊知社的那批人走進了餐廳。
不過男人只剩兩個,BOSS不在。
他們都卸下裝備,換上了日常著裝。
女記者經過他們這一桌,還跟她和盛卓打了個招呼。
「他們明天也跟我們一起進去。」盛卓說。
雲棲久漫不經心地點頭,手裡拿著麵餅,從中撕出一小塊,塞進嘴裡,味同嚼蠟地吃著。
次日一早,雲棲久就起床,穿戴好頭盔和防彈衣,帶上設備,走出房門。
盛卓住她隔壁,也剛好出門。
他們按照原計劃,跟隨部隊進入混戰區。
一同前往的國際記者,多達十餘人,大家都混在不同的車裡,間或聊幾句。
抵達相對安全的目的地,雲棲久又見到了訊知社的女記者,也看到了BOSS。
他今天還是從頭裹到了腳,只露出一雙眼睛,脖子上掛著相機,沒帶槍。
在這種地方,攜帶武器基本會被默認為武裝人員,遠比不攜帶武器要危險。
「他不是僱傭兵麼?」雲棲久偷偷問盛卓,「還兼職自由攝影師?」
「誰知道呢。」盛卓在擺弄攝影設備,聳聳肩,道,「我現在只擔心,在這兒拍不出好片子,都說『如果你的照片拍的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離炮火不夠近』……我覺得咱們離得有點遠啊。」
雲棲久皺眉:「真正開火還不知道……」
她話還沒說完,距離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嘭」一聲巨響驟然炸開,火光和沙土猛躥到天上,明亮與灰濛模糊了視野。
所有人都蒙了一下。
不過間隔三秒,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炮彈爆炸聲。
第二顆炮彈落下的距離更近了,地面在震動,掀起的熱浪和粉塵撲面而來,迷了人眼,嚇得人腦袋空空,心驚膽戰。
盛卓率先察覺出不對勁,抱著相機,衝著人群高喊:「跑啊!快跑!」
「Run!」雲棲久反應迅速,失聲尖叫,縮起腦袋跟在盛卓身後往回跑。
他們一動身,其他記者也跟著不知所措地跑起來。
大家仿若一群被胡亂驅趕的無頭蒼蠅,亂鬨鬨地四處逃竄。
「嘭!」第三顆炮彈被投擲到他們所處的方位,直接炸毀了路邊用作掩體的矮牆。
碎石紛紛滾落,擋住坑坑窪窪的路面。
有人不慎踩中石塊,崴了腳,煩躁又痛苦地爆出一句髒話,為了活命,不得不繼續奮力奔跑。
頭盔、防彈衣、設備等幾十斤重的東西壓在身上,以前雲棲久還會嬌氣地說聲「好重」。
現在生死攸關,她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好似連身體都要失去重量了,只知道趕緊跟著盛卓逃命。
炮彈接連落下,一聲比一聲密集,震得人耳朵嗡鳴,腎上腺素狂飆。
就算不被炮彈擊中,隨處迸濺的碎石塊,也足夠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