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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怎麼每次都這樣,什麼都不告訴我,突然就看不到他們了。」
許媛給她拿了瓶飲料:「我也沒當過媽,不懂你媽怎麼想的,不過胎兒都這麼大了,檢查出畸形,我估計你媽心裡也不好受。你就在這兒多住幾天,讓她好好養養身體。」
姜映雪好一會兒沒說話,許媛以為她還是想去醫院看她媽,正琢磨著該怎麼哄,卻忽然聽她說:「小姨,我媽媽是不是不喜歡小弟弟?」
「啊?」
不等許媛說一堆成年人的冠冕之詞來反駁她,姜映雪徑直說了下去:「一定是這樣的,小弟弟知道媽媽不喜歡他了,他很難過就開始畸形,這樣他就不會被生下來,就不會有一個不喜歡他的媽媽了。」
小映雪沒動那瓶飲料,放回茶几上:「我會聽話住在這裡的,不然我就要像小弟弟一樣不被喜歡了。」
許媛聽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都是從孩子長成大人的,但是大人好像永遠也無法真正明白一個孩子的想法。
孩子本能的敏感和智慧遠超她的想像。
***
姜映雪仍然上冰舞課,二年級開學兩周後,她就回了自己家,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連提起一句小弟弟都沒有,而爸爸媽媽也表現得好像這個弟弟從來沒有來過。
二年級第一學期,她保持了全班第一的好成績,期末考又拿了雙百分,連在冰舞上的表現都可圈可點,已經開始學捻轉步了。
周嘉陽看著她的表現,都忍不住懷疑一開始大家全看走了眼。學不好基礎滑行的小傢伙在度過最初的難關後,接下來居然這麼順利。
寒假開始時,姜映雪問教練:「以後我能不能每天都來學,您不上課的時候,我可以跟著樓下的集體班練習。」
「這麼勤奮?」周嘉陽對她向來很寬容,溫和地笑著問。
「我不是還比不上沈冰年嗎?」她說。
更重要的是,家裡的氣氛一天比一天壓抑,她不是很想呆在家裡。
「行,我去跟王教練說一聲。你跟樓下的進度不一樣,到時候你練自己的,讓他看著點就行。」
姜映雪就這樣開始了每天到俱樂部練習滑冰的日子。
她到集體班蹭課之後,這才發現,因為孩子多,教練教得並沒有周教練那麼耐心,只能先示範一遍,讓大家跟著學,然後一個一個地糾正。
因為人多,單是這個過程就要花不少時間,不像在樓上,沈冰年不太需要糾正,教練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她身上。
可即便如此,她學得也不如沈冰年好,進度比集體班的學員快也就沒什麼好驕傲的了。
她也不去占教練資源,就在教練的視線範圍內,找了一塊小角落自己安靜地練習,把那些她學會了,但是還沒那麼好的動作一個個拿出來練,跟一遍遍重複背一首古詩差不多。
她練得認真,沒發現漸漸地,集體班的學員們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是啪嘰,她比之前更厲害了。」先前一起在雙人滑班待過的小夥伴說。
「教練,她這個是什麼步法呀?」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學到這些呀?」
教練看了一眼,震驚不比孩子們少。難以想像這是曾經因為摔得太多,被他送去單人滑班,又被送到冰舞去的學員。
冰舞選手確實往往是雙人滑、單人滑都不太行最後轉過去的運動員,但這個俱樂部本來就不培養專業運動員,最多算興趣班,因此,姜映雪是截止目前唯一一個真正被勸退到冰舞項目的孩子。
其他人,包括沈冰年和冰舞集體班的學員,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自己要學的。雖然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姜映雪他們那次表演,可她進步的速度還是令人感到意外。
教練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長相軟萌的小姑娘對周圍的注視渾然不覺,因為認真而微微抿著唇,圓圓的大眼睛十分可愛,偏偏眼神又很肅然。她雙手收在胸前,注意力在冰刀與冰面的觸碰中,完成一個轉體。
教練在心裡點頭,又有點遺憾,當初不該看她頻繁摔倒一時心軟就勸退的,可惜現在已經不是他的學員了……
他嘆了口氣,對小朋友們說:「你們不要好高騖遠,先把剛剛的動作做好……」
2009年年初,姜映雪在冰上星辰俱樂部練習捻轉步,大洋彼岸的洛杉磯正在舉辦這一年的花滑世錦賽;這一年,姜家父母終於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
第10章 冰上比地上好。
儘管過去的大半年姜映雪早有預感,可事情真正發生時,她還是難過得一個人跑來冰場,在二樓空無一人的冰面上獨自滑行。
她滑著滑著,慢慢蹲了下去,雙手抱膝對著眼前的一小塊冰面發呆,直到一雙不染纖塵的雪白冰鞋闖入視野。
她沒抬頭,這雙只比她大一號的鞋子她太熟悉了,輕聲道:「冰上比地上好。」
冰上就像一個獨立於外面的世界,一踏上冰,便是撲面的寒意,世界的喧囂與浮躁被夾雜著冰雪氣息的清冷沉靜取代。
沈冰年沒想到小笨蛋居然能說出如此有深意的話,這些天,雖然並非有意,他還是幾乎旁觀了姜家一系列事情的全過程。他看著這個小笨蛋,覺得她有點可憐,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他本來已經發過誓,要是再安慰姜映雪他就是豬,但現在他又覺得,要是這樣他都不安慰一下,未免有點太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