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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靳知被她一問,突然笑出聲來:「有。」
喻遲笙沒想到莊園裡還真有個很大的酒窖。
酒窖里還有個小型吧檯,沈靳知帶她進去,儼然主人的姿態。
他問:「想喝什麼?」
沈靳知一本正經的樣子把喻遲笙逗笑:「看起來你不僅會醃製醬菜,還會調酒。」
沈靳知神情頗為無奈:「聽起來小越好像把我的家底都交代出去。」
喻遲笙故作正經:「倒也沒這麼嚴重。」
沈靳知也被逗笑,一同沉醉在這份甘願糊塗里。
玩笑下來,喻遲笙發現沈靳知可能是真的會調酒。
酒窖里不冷,他只穿一件單薄的白襯衫,袖子卷到小臂處,架勢格外正規。
喻遲笙問他在哪學的,沈靳知也隨口跟她說起這段經歷。
沈靳知說他學這些消遣娛樂的方式,只是為了拉攏資本。他說得委婉,但喻遲笙依稀覺得沒他說得這樣輕鬆。
沈靳知那時候也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十八歲少年,這樣的少年要付出多少才夠讓人忌憚。
她沒經歷過這些,也說不出那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話語。
喻遲笙沒說話,只見沈靳知推過來一杯酒。
喻遲笙記起在酒吧沈靳知為她點的也是這樣的酒,是杯酒精度數不高的果茶。
她覺出,沈靳知很喜歡把她當小孩,尤其是這種時候。
而沈靳知杯中液體晶瑩剔透,是純度極高的水藍色,像是淺海未經污染的水域。
她好奇地問:「你的酒叫什麼?」
對面似是遲疑了下,才笑著開口——
「明天見。」
第五十三章 「在追。」
「明天見。」
沈靳知的語氣很平常, 倒真像是一句問候。
喻遲笙坐在高腳凳上,撐起半邊臉去看沈靳知。
酒窖內環境昏暗,只有昏黃的頂燈柔柔照著, 隱約照見他清絕的輪廓,在這夜裡無端擾人心弦。
世人老說太表面的愛意不可信, 不如一句明天見來得讓人雀躍。
所以熱戀的情侶不說愛,只說明天見。
雖然明天這樣的假設字眼欺騙性十足, 但說的那刻已足夠不讓人去追究明天能不能見了。
顯然,沈靳知是這方面的踐行者。
至少他讓她知道,即便是虛無的愛, 也有存在的意義。
過了幾秒, 喻遲笙垂眼看自己的果酒, 用吸管攪了攪。
她輕輕在玻璃壁上敲了敲, 說:「我也想要明天見。」
或許是她的語氣也太過平和, 讓人誤會其中的意義。
沈靳知竟然不知該說什麼,他慌亂避開她的視線,什麼都不說地飲下那一杯「明天見」。
喻遲笙難得看見沈靳知慌亂的樣子, 她噗呲笑出聲。
喻遲笙說:「沈靳知, 我二十四歲了。」
喻遲笙從沒這麼慶幸過她已經二十四歲了。
二十四歲意味著她可以像個成年人一樣去爭取她想要的東西。
見沈靳知不說話,喻遲笙又抬眼去看他:「可以嗎?」
酒窖里光源只有那盞頂燈,可她眼睛更亮。
苦澀的烈酒入喉, 是種暴烈的清醒。
沈靳知像是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他無由也跟她一起笑出聲。
他像是醉了, 撐起臉看她:「阿笙知道為什麼它叫明天見麼?」
見喻遲笙搖搖頭,沈靳知卻笑得更歡,連胸腔都在低低振鳴。
十八歲離家出走後,他真就沒回過沈家。
那時候他一無所有, 跟沈恆原作對在別人眼裡都是件不簡單的事。
因此為了跟沈恆原作對,他去攪黃沈恆原談好的合作。生意場上本就沒有永遠的朋友,大家都是在觀望沈家的態度,他為了討好那些合作方,不僅喝酒喝到住院,而且像調酒、騎馬、高爾夫這種消遣娛樂的玩意都學了個遍。
他不熱衷於此,但卻覺著這些消遣平生第一次對他起作用。
他收笑,賣了個關子:「明天告訴你。」
喻遲笙不信沈靳知的明天。
就像她也不信自己那句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但她破例也不是第一次了,喻遲笙把面前的果酒飲盡,應聲說好。
沈靳知反而因為她的果斷遲疑了下,竟是意外。
他似是失去了平日裡的分寸感,只是盯著她看。
喻遲笙都覺得臉被沈靳知盯得都燒熱了。
喻遲笙隨口轉移話題:「除了調酒,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他沉默了會,突然笑起來,聲音被酒灼得沙啞,來叫她的名字:「阿笙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可我真的都想告訴阿笙。」
沈靳知的聲音清薄寡淡,有點像雨夜的呢喃,帶著綿長的涼意。
酒窖里太安靜了,以至於沈靳知這樣輕的呢喃,她也能清晰入耳。
在這微醺的氣氛里,喻遲笙手裡只能攥著那喝空的酒杯,明知故問地說:「沈靳知,你醉了。」
她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明天見醉人如此。
沈靳知也不反駁,安安靜靜地趴在吧檯,冷白膚色在這半明半暗的光線里閃閃發亮。
他像是累極了,只差這一杯催化劑。
她問:「沈靳知,你還好嗎?」
沈靳知沒有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