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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菁給她十天時間考慮,轉眼間也過了七八日。她必須做出一個決定來,無論能不能讓自己滿意。謝吟川似乎也知道喻遲笙在苦惱出演《雲水謠》的事,送走趙老爺子後他沒直接離開。
他折返回酒局,發現喻遲笙依舊立在門口走神。
喻遲笙是個挺安靜的人,和人相處和善,即使皮相家世都好,也沒半分驕矜的氣焰。明明是個很討人喜歡的性格,偏偏安靜時似乎離人特別遠,像極了他只匆匆見過幾面的百影執行總裁。
他不大信外頭那些八卦,也不覺得喻遲笙是個為了名譽不折手段往上爬的女人。
反而他重新在英國碰見喻遲笙時,喻遲笙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後來拍完《過界》,他還聽說喻遲笙去歌劇院參演了《基督山伯爵》的話劇。
她像是在世人眼底沉寂,溫和得沒有存在感。
謝吟川怕打擾這份安靜,他小聲叫她:「喻遲笙。」
在他叫完第三遍,喻遲笙才回頭看他,明艷的眉眼散落得皆是溫和。
「你怎麼回來了?」
謝吟川:「我啊,就怕你還想不開。」
喻遲笙也笑:「想不開什麼?」
謝吟川說:「我怕你走不出《雲水謠》。」
喻遲笙想起來。
在拍攝《雲水謠》之前,她拍過一個試鏡視頻。
雪地中,是蒼茫的一片白。
裡頭站著一個少女,少女臉色是病態的蒼白,唇色卻像雪色里開出的唯一一朵紅薔薇,明艷動人。
後來她在夢裡見過少女很多次,少女總對她笑。
紅衣黑髮,她站在雪中,安安靜靜地在等。
誰能說清在南唐九公主的一生里,傷害過她的那個人充當著什麼樣的角色。
但一舞動京華的南唐九公主的確是死在那日的大雪裡。
連同她的無畏她的勇敢都一併葬送在大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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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遲笙回去的時候很少說話,時菁也不問在酒局上發生了什麼。
喻遲笙盯著車外倒退的夜景,明城的天總是靛青色的,明朗,夜裡也沒雲。
她閉著眼去聽風聲。
風從她耳邊掠過,內心卻不夠寧靜。
耳邊她似乎還能聽到自己對謝吟川說的話:「我想給雲謠一個好結局。」
因為行程緣故,傅欽延給喻遲笙找了個安靜不擾人的小區。
喻遲笙到小區時,早過了十二點,小區很安靜,只有兩邊路燈還在工作。
小區安全係數很高,進小區都需要在門口報備簽字。時菁不是個會寒暄的人,跟她說囑咐了幾句明天的行程活動就沒了下文。
月光很亮,其實也不需要晃眼的路燈。
喻遲笙一向不愛穿高跟鞋,回家的路上,她也是把高跟鞋拎在手上,赤腳走在路上。
她走走停停,偶爾也被路上的石子硌到。
沈靳知是個太難忘的人,即便是這樣的時候,他也會莫名地出現在回憶里。
她酒量不好卻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喝得爛醉,惹得沈靳知說她一聲酒鬼。
她喝醉的時候脾氣不好,這是沈靳知說的。
她都忘記了她喝醉時囂張的樣子,只記得有次她喝醉要走路回家,她嫌高跟鞋礙事乾脆脫了拎在手上。
沈靳知笑她:「你真要走回家?」
她當時也硬氣地說當然,不管不顧地往前走。
沈靳知從來不干涉她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他覺得有趣也只是瞧著。他似乎很肯定她一定會求他幫忙,氣定神閒地跟在她身邊。
也許是沈靳知太過氣定神閒,她也發覺出再這樣下去她免不了要向沈靳知求助。可那天她格外硬氣,即便腳上被石子硌得全是傷,她也沒和沈靳知說過一句話。
最後她不小心踩上了路上的易拉罐拉環,金屬鋒利,拉了不小的一道口子,血在汩汩往外冒,她卻像感受不到疼痛。
她想,那時候即便再疼她也會像小美人魚一樣走完那段路。
可在沈靳知的眼裡,這些倔強全都無濟於事。
他把她打橫抱起,無奈看她說:「阿笙,別逞強。」
她也定定地盯著他看,意卻不在此:「沈靳知,你怎麼知道我不行呢?」
記憶的影子被月光拉長,她也像是忘了初衷地想起沈靳知。
再想的時候只覺得她和沈靳知太不適合。
也許她的無畏在沈靳知看來太像是逞強。
而沈靳知的篤定在她看來也只不過是因為他不在意。
她嘆了口氣又重新把高跟鞋穿上。
高跟鞋根敲擊在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在這深夜裡格外刺耳。
她打給時菁說:「菁姐,《雲水謠》替我接下來吧。」
掛完電話,喻遲笙察覺前邊有人影,她抬眼看。
沈靳知就站在路燈旁,他只穿著稍顯單薄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
他骨相極佳,單單看過來一眼就夠人感慨。
可喻遲笙沒什麼反應。
她似乎厭倦對沈靳知做出反應,她甚至也不想知道沈靳知來是為了什麼。
她視若無睹,踩著高跟鞋跟沈靳知擦肩而過。
手果然被人拉住。
「阿笙,我們談談。」
喻遲笙不知道有什麼好談,就連她唯一期盼的那幾句話沈靳知都沒放在心裡,她還要跟他談什麼。她以為她和沈靳知分手的時候會是她去糾纏沈靳知,沒想到會是沈靳知想要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