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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謠歌手談起他去過荒涼的大西北,那裡的人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十分懂得生活。
沈靳知在一旁時不時替他補充些細節,兩人一應一和格外和諧。
民謠歌手興致勃勃地問起沈靳知是不是也去過大沙漠。
沈靳知淡淡笑著,說他恰巧去那看過星星,所以有所了解。
他氣質沉著,語氣總是客氣的隨和,只讓人感慨他的優越。
即便沈靳知來時嘉賓對他絲毫不了解,此時也只剩欣賞,以及客氣。
民謠歌手仿佛在興頭上,又接著問他看星星的經歷。
沈靳知頓了幾秒,搖頭笑著說看星星實在不算什麼美好的經歷,他玩笑似的說起他狼狽的經歷,因為他一本正經的語氣,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因為曲老夫人送來釀好的桑葚酒,喻遲笙多喝了幾杯。
她酒量不好,喝了幾杯就有些迷糊,一整晚上都在聽人說話。
喻遲笙坐在一旁,借著火光去看沈靳知。
卻知這已是沈靳知和他們最近的時候。
他太不像他們這個世界的人,連同與人交談都是恰到好處的距離。
若非他刻意靠近,他們如何能相遇。
說笑間,沈靳知突然看向喻遲笙,眼底眸色被火光襯得愈深愈亮。
她的面容就在竄動的火苗間,他覺出愛情最好的方式,原來是無論何時何地,眼底都住著那一個人。
酒足飯飽,連火堆也漸漸熄火。
火焰在暗夜裡沉寂,只剩偶爾零星的噼啪火星聲。
沈靳知卻像是有話要說,遲遲沒走。
他過來坐在喻遲笙身邊,替她蓋上毯子,順便遞過來一杯水和幾顆醒酒藥。
喻遲笙反應已有點遲鈍,慢半拍抬眼看過去,視線又移向那杯水和藥。
她接過那杯溫水和藥,小聲說:「謝謝。」
沈靳知垂眼看著欲息未息的火堆:「不用謝。」
兩人沉默了會,直到溫水變涼,沈靳知提醒道:「吃了會舒服點。」
喻遲笙吱了一聲,卻總是不見動作。
沈靳知正要提醒,發覺喻遲笙手失了力,連藥帶水全都掉在地上。
她頭靠在他肩上,輕輕呢喃:「對不起。」
沈靳知就知道,喻遲笙是真的醉了。喻遲笙醉的時候,道歉是極有禮貌的,幾乎每句話後都跟著一句對不起。
沈靳知失笑,但還是應她:「沒關係。」
喻遲笙聽到回應,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許久,喻遲笙才重新呢喃:「沈靳知。」
沈靳知忽地呼吸一滯,慢了半拍才應:「.嗯。」
「沈靳知。」
「嗯。」
「.」
「沈靳知,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
「什麼都好。」
「.好。」
沈靳知像是真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音色寡淡,語氣卻溫柔得像是在給小孩念睡前小故事。
喻遲笙像是睡著了,許久才說:「沈靳知,我不是小女孩了。」
沈靳知怕鬧醒喻遲笙,連笑都極輕:「可還吃這一套。」
喻遲笙不再說話,只剩些淺淺的呼吸聲,讓人不忍細想。
沈靳知像是渾然不覺,又繼續說下去。
他記憶力極好,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清楚,但他似是知道她想聽什麼,挑的都是她愛聽的。
她突然問:「.你玩遊戲的時候為什麼要讓著我?」
喻遲笙聲音放得極輕,已然臨到睡著邊緣。
「沒什麼,」沈靳知聲音也輕,不想吵醒她,「我喜歡你,總得讓著你點。」
喻遲笙強撐著睡意,問他:「如果不喜歡了呢。」
沈靳知嘆了口氣,無奈地笑。
「阿笙,這對我來說很難。」
許音從小就說他這性子桀驁難馴,看著寡淡溫和,但骨子裡其實對誰都不願低頭。
他喜歡長久的東西,譬如亘古不變的山水和流傳百世的畫。
他總是覺得,只要它們長久,他就會一直喜歡下去。
或許喻遲笙就是其中那個例外。
喻遲笙在他肩上靜了一會,才問:「那沈靳知,你愛我嗎?」
她似是想了很久,才問出這個問題。
等問出口,喻遲笙才發現她的語氣是這般從容和冷靜。
「愛到願意放棄你的驕傲來愛我。」
像我一樣。
無論如何都要去你的身邊。
愚蠢地把愛的權利親自上交。
夜裡寂靜無聲,連風都繞道走。
喻遲笙覺得荒唐,但她竟然去問沈靳知:「你願意嗎?」
她太清楚沈靳知不會去愛她。即使他愛她,可他最愛的是自己。
他的驕傲不允許用附屬的方式去愛一個人。
而她要的,恰恰是他做不到的那部分。
在這對峙中,沈靳知忽然記起他喝醉那天的事。
「明天見」由多種烈酒混合而成,一杯就倒也不是沒可能。
他也不知道那天他為什麼會調出那杯「明天見」,也許是他太想有個好兆頭了。
他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走到這時候,早已不信上天和神佛,更別提只是個積極的心理暗示了。
那天的他卻不知不覺寄希望於此。
他酒量其實不算好,大多都是應酬時靠去醫院練出來的。百影有話語權後,他極少飲酒,他覺得酒讓人軟弱,讓人不由去想過去那些不可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