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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家裡平時過日子也要用錢。
江潯平時喜歡解答難題,他喜歡用不同的方法解出同一道題,而且,他從不是面對難題便會束手以待的孩子。
他一直用疏離的目光觀察著大人的世界,他認為自己對於大人的世界有一定的了解。然後,他給育英中學的校長寫了一封措詞客氣的信。
江潯在信中這樣說:
我有什麼樣的理由來要求學校減免我的學雜費呢?除了足夠好的成績。如果貴校渴望最頂尖的生源,希望校長能給我一個到貴校讀書的機會。希望學校能成就我,而我將來的成績亦可成就學校。
很多年後,江潯再想到此信都不禁老臉微紅,小說中龍傲天的場景並沒有發生。估計人家私立中學當他狂妄太過腦子有病不好管教,根本沒理。
再一次聽到舅舅房間的嘆息後,江潯主動敲門進去,跟舅舅說,「別借錢了,我去鄉初中讀也一樣的。」
他不想見舅舅為借錢到處求人。
舅舅想都不想直接斥道,「胡說!考上了幹嘛不去!考不上的托人花錢還要去哪!」
「是啊,小潯,別多想。你跟斌斌都去,一起去!上學就這幾年,咱們緊巴點也就過去了。咱們村那麼多外出打工的,我們也能出去,為什麼沒去,我們一走錢倒是掙了,可家裡沒人管孩子,就把你們耽誤了。大人過日子,過的就是孩子的日子。這事你別管,再怎麼難,學習上花多少錢我也樂意。」舅媽也忙說。
江潯知道昨天舅媽到娘家借錢,是空著手回來的。他會知道,還是舅媽的兄弟李大舅主動告訴他的。
昨天傍晚他去小賣部買鮮麵條的路上遇到舅媽的弟弟、李揚的爸爸、江斌的舅舅——李大舅。李大舅叼著煙,滿嘴煙燻黃牙時不時往外呲一下,叫住江潯說,「昨兒你舅媽來我這裡借錢,說給你上學用。我也難啊,江潯。要是大舅有,多少也借你。你眼下也不小了,得體諒你舅舅舅媽。他們養你不容易,當年從A市把你接回來,也沒帶回什麼錢,都是你舅舅舅媽人性好不計較的把你養這麼大。江潯,咱們做人得識趣點,你說是不是?」
江潯思考片刻,舅媽不是背地出陰招的下作人,這話肯定不是舅媽指使李大舅來說的。李大舅的話很難聽,不過,江潯已經學會克制自己的脾氣。他捏捏手裡的硬幣,對擋在面前的李大舅說,「大舅知不知道,世上有種識趣叫好狗不擋道。」
李大舅頓時怒了,指著江潯罵,「小王八崽子!你敢罵我!」
江潯望著李大舅失態難看的臉,愈發從容,「你再罵我一句,我現在就回家把你說的話告訴舅媽!」
「我怕你說!」
「你這樣說,肯定是怕的。」江潯繞開李大舅,說一句,「有時候狗不懂讓路,人也只能給狗讓一讓了。」
李大舅這種會人讓江潯感到下作噁心,但是,這種人影響不到江潯的決斷。這是他早已決定的事,他拉過一隻塑料椅坐在床邊說,「舅,你們聽我說。我成績好,初中在哪兒讀都一樣,你們把錢攢著,中考我要考市裡的高中,那會兒才是花錢的時候。我心裡有數,就這麼定了。」
江潯主動這樣說,這也似乎是個很好的台階,舅舅拿這事跟姥爺商量的時候,姥爺沉默半晌說,「你姐姐那會兒,讀的也是普通初中,最後考的好大學。」
「這事兒三鄉五里沒有不知道的!你姐姐當年讀書的聰明,真是一點不差的傳給了咱們小潯!」姥爺有些激動,或者是用這激動掩飾內心的愧疚,孫子外孫子,在他心裡是一樣的,他多麼想一碗水端平,可砸碎了骨頭,也供不起兩個孩子一起讀私立初中。
舅舅、舅媽減輕一半負累,頓覺輕鬆不已。舅媽很大方的買了肉讓姥姥炸丸子,江潯有一種很奇怪的味覺感知。
明明是一樣的炸丸子,而且,姥姥放的鹽不多,丸子鹹淡正好,可吃到嘴裡卻總是沒有記憶中的美味。
明明是他自己的選擇與決定,他也沒有委屈不滿的意思,可他的心裡,仍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江潯反覆拆解自己內心的情感,試圖找出失落的緣由,到最後,江潯只得出一個結論:他雖不算一個心口不一的人,可正確的選擇不一定是舒服的選擇。不過,根據舅舅與舅媽臉上的輕鬆可以得知,正確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但,詭異的是,舅舅在之後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問舅舅是不是江奕的弟弟江清,確定老家地址與舅舅手機號後,沒過多久,家裡收到郵局匯款,足有兩萬塊。
一家人都震驚了。
舅媽私下懷疑是不是江潯那不知名的爸爸匯來的,讓舅舅把電話打回去問一問。姥姥姥爺也是這個意思,電話回撥後,那人只說是江奕同學的朋友,這些錢是給江潯讀書用的。
江家簡直不知道要將這筆錢怎麼辦,舅媽的意思是先拿來給江潯上私立初中,先時是錢不湊手,現在錢夠了,不管誰匯來的,給孩子讀書是沒錯的。
可江潯這個怪胎,他現在是死都不肯讀私立初中了,他就要在鄉里初中讀。
舅舅舅媽姥姥姥爺挨個勸的勸罵的罵都沒用,他是鐵了心要讀鄉初中的。以前江潯成績不好時,不聽話還能揍兩下。自從江潯成了回回考第一的好孩子,那就不能打了。江潯這拗脾氣,據姥姥說就是像他媽媽,什麼混帳事要是自己個兒拿定主意,那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