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頁
除去損失慘重外,單那份為他人做嫁衣的奇恥大辱,足以將項羽氣得暴跳如雷,喪失理智。
呂布微哂:「兄長所言,正與布之所思不謀而合。」
說完,他在戰袍外套上盔甲,略活動一下四肢,竟極顯輕盈利索,絲毫不受妨礙。
他唇角微揚,意氣風發道:「勞煩韓兄費心,先拖上一拖,待布堵著那耗子了,即刻回兵來援!」
韓信由衷一笑。
不論是呂布還是韓信,都極清楚這留下的四萬五兵馬,需面對的恐怕不只是受周殷驅使的十五萬守軍,或還有關外西魏王豹那來勢洶洶的數萬部曲。
但呂布一來深信韓信兵仙之能,用兵如神,絕非那庸物周殷比得,更何況那號豹實貓的廢物西魏王;二來是他心心念念要取那劉邦的項上人頭,眼看著這大好機會送上門來,報仇心切下,不得不冒險一試。
而韓信亦自信於調兵遣將、排兵布陣之才,加之為滿足賢弟夙願,莫說略有幾分把握,哪怕要搭上性命涉險,他也必然不眨眼皮,欣然允下。
於是呂布刻不容緩地抄上兵器,還是只帶上用得最慣的那五千陷陣營兵士,就要前往子午谷道口堵那劉耗子去。
一路上他臉色黑沉,風馳電掣,一手持韁,另一手卻始終鬆鬆地搭在腰上。
軍卒只當主將騎術高超,姿態從容,而不知另一手所掩住的,為霸王臨行前託付的龍淵寶劍。
陷陣營本就全是精騎,此時全力行軍,速度更是可怖。
不出二個時辰,竟就已抵子午道前。
四下靜謐,地面平整,並無凌亂蹄印,不似已有大軍踏過。
呂布暗鬆口氣,趕緊命令兵士掩飾來時蹄印,藏身影於邊上密林中,精心守株待兔。
待將士依言照做,一切重歸死寂時,呂布一邊強作耐心地等著,一邊卻不受自抑地升騰出幾分焦躁來。
他眉頭緊皺,薄唇抿著,不時抬眼望那黯淡月牙,又回頭往來時方向看去。
僅過去了一盞茶的功夫,將士們且安靜得很,他眼看著報仇雪恨的機會就在眼前,本該感到激動欣喜,卻始終揮不去那抹焦慮不安。
——咋回事?
呂布亦納罕得很,分神琢磨片刻,恍然大悟。
害他心神不寧的苗頭,正是腰間別著的這柄寒鐵神兵!
「啥破玩意兒,瞎擾老子心神!」
呂布無聲罵了一句,泄憤般將那龍淵劍解了,狠狠撇到地上不說,還順道踩了一腳。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直將匍匐在他身側的楚兵給嚇了一跳。
但四周黑漆漆的,靠那淡淡月輝,只依稀瞥見那一晃而過的長物輪廓。
觀呂將軍明顯心情不虞的模樣,誰也不敢去觸其霉頭,唯有按下心中好奇,繼續悶著等了。
月黯星稀,晚蟬悲泣。
呂布臉色黑青,怒瞪著那無人的子午道口,一邊咒罵著那劉耗子怎還不出現,一邊還踩著那把破劍不放。
偏偏這心中躁意,非但未因解了那龍淵劍而散去,反倒越發濃郁了。
——都怪那不識趣的憨子!
偌大楚營,這柄破劍給誰不好,怎偏給初來乍到、有要事在身的他?!
呂布越想越憤憤不平,眸中煞氣騰騰。
那呆貨生得一對重瞳,卻不比尋常雙瞳好使,才會前遭項伯耍弄,後被黥布背叛,現在連那周殷也只是個不懷好意的狗東西,又要背後捅他一刀……這麼折騰下去,不只是自己幫著辛辛苦苦陪著打下的半壁江山一下丟光,八成要連老家也沒了!
空長那麼大個頭,還得老天偏愛的一身凶蠻怪力,卻識不清人,落得疲於奔命,似頭亂沖亂闖的熊瞎子。
活該他倒霉的!
呂布微眯著眼,惡狠狠地想著。
得虧他機靈,不僅沒上那姓周的狗東西的當,還極厚道地將兵仙韓信給提前討要過來,幫著守上咸陽一陣。
那史書上赫赫有名的韓信親自領精兵坐鎮,哪怕兵力少了幾倍,又哪會怕了那幫烏合之眾?
況且,他老早就想著只等把劉邦項上人頭一取,便瀟灑拂衣去……卻都不惜臨時改了主意,尋思著走前要先回頭解了咸陽兵困再走了!
著實是看在韓兄待他不錯,也看在那還算好使的玉獅份上……無論如何,都稱得上是對那憨王仁至義盡了。
呂布板著面孔,腦海中天人交戰,罵罵咧咧時,陷陣營的兵士自是不得而知的。
他們自打對這呂將軍心服口服以來,便是徹徹底底的唯命是從。
即便呂布大半夜的一言不發,忽將他們一行人拉拽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犄角旮旯里不知蹲守著什麼,他們也一聲不吭,只默默服從。
此時他們無不苦苦地忍著蚊蟲叮咬,安然等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哪方敵軍。
枯等總顯得無比漫長,眾人唯有偶爾抬眼看看天上那月牙,由其漸漸西斜的幅度來做出時間上的判斷。
好似等了百年,然觀那月斜的距離……至多不過一個時辰罷了。
正當所有人疲麻不已,卻是毫無怨言,繼續忍耐時,一道人影倏然站起!
眾人悚然一驚,定睛一看,卻見那先忍不住的不是別人,正是主將呂布。
——怎麼回事?
千人屏息,茫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