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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皺了皺眉,雖只是半醒,還是表示了極不認同的態度:「豈可驅使壯士行馬夫之事?」
幾人私語間,呂布亦未答楚王的話,只猶豫地看向項羽。
這一微小遲滯,頓時惹怒了本就恨極了項羽專權的楚王——好哇,身為楚兵,卻只肯項羽這所謂諸侯上將軍的話,卻公然對堂堂楚王視而不見!
楚王身邊近臣及時挺身而出,趾高氣昂地問道:「君上有問,何不答話?」
張良默不作聲地放下酒樽,凝眉看去。
這身形高大的楚兵縱使一身狼狽,衣服也不知為何亂七八糟地反著穿,卻是器宇不凡,稱得上白皙的面上……更是乾淨得出奇。
張良心中忽生疑竇。
只是不等他細思,呂布已抬起頭來,再度躑躅道:「此秘事攸關甚大,宴中人多眼雜……」
楚王看他手無寸鐵,也未生疑,聞言不耐煩道:「那便允你近前幾分!」
呂布先瑟瑟地瞟了項羽一眼,到楚王心頭火氣、幾要再度開口催促了,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前來。
呂布昂首挺胸,剛朝著楚王所在方位邁開第三步,仍有近十丈之遙時,項羽終於動了動上身,稍換了個姿勢。
他不過是因坐久了發酸,微挪了下,但以餘光瞥到他這小動作的呂布,卻倏然暴起!
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名孤身入殿、打斷宴席的楚兵忽奪了身邊樂者的古琴,毫不猶豫地將古琴往地上一砸!
方才為減輕殿中人的戒心,呂布自不好攜帶任何兵器入內,索性就地取材。
那頗有份量的琴身到他手裡後,簡直輕若無物,接著他趕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拽著一半參差不齊、碎裂殘缺的琴身衝上前去,氣勢洶洶地直取楚王熊心!
且不說呂布是有心算無心,哪怕是起了疑心的張良,在他受楚王之令上前的那一刻,就已然無力阻止。
殿中唯一有能力阻止呂布的,非項羽莫屬。
只是項羽先前一直思忖著宴後架空楚王之事,此時則是半醉之身,哪會想到呂布會驟然發難,直接要了楚王的命!
呂布目標明確,且充分吸取方才叫劉邦逃走的教訓——下手前絕不廢話,先殺了再說。他幾個箭步跨上前,而楚王周邊隨從只瞪大了眼,壓根兒來不及護駕,他已眼都不眨地拿著破碎琴身,以那凹凸不齊、充滿鋒銳碎木的一側衝著楚王的腦袋重重砸去!
由楠木所制的琴身在樂伶手底,是件能彈奏出悅耳樂曲的樂器;到了一身巨力的呂布手裡,就是件不折不扣的殺器了。
當他使出八成力氣,沖楚王看呆了的腦袋砸下,只是簡單一記,雖不至於直接將整顆腦袋砸得平扁,也足夠當場叫人面目血肉模糊。
楚王眨個眼的功夫,就落得頭骨碎裂,就此一命嗚呼的悽慘下場。
宴中眾人齊抽一口冷氣。
——好狠暴的手段,好強猛的力氣!
「你!!!」
離楚王最近的那位官員幾被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尖叫著後退數步:「愣著作甚,還不速速拿下這刺客!」
離得稍遠些的楚王隨從,則恢復得更快一些,怒不可遏地拔出腰間長劍,向呂布撲來!
然而這時的呂布,可不再是剛剛那寸鐵也無、需借琴來行兇的落魄樣了。
被嚇得屁滾尿流的官員他沒去理睬,卻很是稀罕被對方丟下的長劍,當場彎腰拾了。
十八般兵器,他雖都能使得出來,但若論最精的,當屬長劍與弓箭。
終於拿到了最擅使的兵器,呂布也徹底找回了當初在疆場上東西衝殺、如入無人之地的輕鬆自如。
他大笑兩聲:「來得正好,省得你爺爺我還得親自挨個去逮!」
下一刻即拔劍出鞘,面對團團圍裹上來的楚王隨從,眼也不眨地迎了上去。
呂布以一敵百,酣暢淋漓地血戰時,楚軍卻先是一臉茫然,再是目瞪口呆。
公然弒君者,可是他們的袍澤,將軍的執戟郎……
按常理而言,他們身為楚軍,必當將刺殺楚王之人格殺勿論。
可楚王待項將軍素來惡劣,君臣關係不和,他們隨將軍征戰多年,也為此憤憤不平。
實在不知這究竟是真正的刺客,還是項將軍忍無可忍了,私下對呂布所下的命令?
事關他們究竟該配合王隨,將這刺客拿下,還是該幫呂布的忙……最後做決定的,自是項羽。
而瞧著面無表情,實則一臉迷茫的項羽,也搞不清楚了。
他們還迷茫間,呂布卻是殺得興起,以一當百,士氣卻是越戰越盛。
一柄在那臣子身上只是華麗裝飾的寶劍,在他手裡,則成了刃人無數的利器。
——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回殿殺了楚王的決定,雖是他臨時所想,卻也是眼下最合適的抉擇。
他雖在計謀上一竅不通,卻是一等一的靈機應變。
楚王一日不去,項羽便要始終受那偏心劉邦那地痞流氓的臭毛孩兒的制掣,保不准還得在劉邦那吃不少虧,那他還需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再遇著二軍光明正大交鋒的時機?
方才,他盯著那四具身著尋常兵卒服飾的漢將一陣後,便下定了『殺楚王、嫁禍劉邦』的決心。
不管是刻意被劉邦調開值守的西側門,還是為裝作普通兵士的漢軍將領,以及莫名逃席,不翼而飛的劉邦……在他眼裡都是徹徹底底的落人口實,正好往上頭多潑幾桶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