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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身畔無陳宮、高順與張遼出謀劃策、衝鋒陷陣的那會兒,他可全得自個兒頂上。
不僅需想破腦殼,為自個兒謀劃,為并州軍謀劃,一會兒又需親自披掛上陣,帶著群憨子兵四處征戰縱橫,哪能沒幾把刷子?
不過是本性大大咧咧,又愛仗著部下得力、不時惹出些累人收拾的爛攤子,平日裡要麼裝傻充愣地矇混、要麼壓根兒就懶得去使罷了。
這會兒難得認真起來,打理一城事務又算得什麼?
當年若非王允那臭老頭兒說話不算話,過河拆橋,不叫他插手朝政之事……他定也照樣是手到擒來,得心應手。
呂布進城後所做的頭樁事,便是將周殷一乾親信捉拿下獄,留待項羽回都後再做處置。
接著直奔大司馬議事的殿室,很快便在偏殿一密室中,尋著了四肢被捆縛住,嘴被破布塞著、動彈不得的章邯將軍。
章邯突遭算計,先為周殷叛楚而震驚,後又不知外頭局勢如何,心裡正焦慮不已。
一旦真讓周殷得逞,他對自己會有何下場,也是心知肚明——不論周殷究竟與誰勾結,他幾乎是必死無疑。
哪怕僥倖得以苟存,面對盛怒的項羽,失職丟了國都的他也沒了活路。
不料柳暗花明,紛亂腳步聲後闖入的竟是呂布,章邯震驚地得了鬆綁,僵硬地坐起身來,對上一臉漫不經心的呂布,本就弱上一截的氣勢更放低幾分。
「章將軍,」出乎章邯意外的是,這齣了名的性情暴戾、連項王也敢揍個鼻青臉腫的年輕驍將,竟是神色如常,絲毫無挖苦他太過無能、才遭了叛賊暗算的意思:「都城守軍,既是你最為熟悉,接下來還是交由你打理了。」
竟還願用他……
章邯眼眶一熱,按下滿心羞愧,沉聲應是。
把那群龍無首的部曲重新丟回章邯手裡,正叫呂布樂得輕鬆。
他稱不上有甚麼心得——充其量是人盡其能,才盡其用。
只消兇猛果斷地將那些麻煩亂糟事給全派發下去了,他自就能落得清閒。
橫豎他不過是幫那憨子霸王穩住本營,又不是來趁機奪這勞什子權的,哪會樂意勞心勞力、多費心思?
讓各歸各位,重司其職便是。
若辦砸了,也只能怪那憨子有眼無珠,選錯了人,連場亂都經不起。
須臾之間,就又將幾人打發出去,呂布輕哼一聲,心情倒是不似之前那般壞了。
雖難免還有著幾分因親手放跑宰那老劉賊的良機的激憤不平,可方才那一箭射死周殷、龍淵劍也的確極好使……這二者所帶來的得意,已悄然蓋過了那些個不快。
他娘的,幸虧自個兒回來得早,可算在這老陰險的兵仙手底下保住了那十五萬倒霉蛋。
而在韓信眼裡,他這賢弟神色漠然,一身濕漉漉的戰袍也懶得換下,姿態隨意地坐在大司馬殿室的主位上。
哪怕身上袍服尚在滴滴淌水、履上沾滿泥濘,他也絲毫不顯狼狽,氣定神閒得似是從來就為此地主人。
一雙長腿懶散交疊,修長手臂虛虛搭在矮桌上,周身一下透出股源自骨子裡的自信從容,豪放瀟灑,強悍威風,還有難以言喻的——凶蠻野性。
韓信莞爾一笑。
又見呂布薄唇緊抿,聽官吏不斷魚貫而入,匯報這夜動亂細況時,似不耐煩得緊,但只略加思忖,便氣定神閒地發號施令。
一樁樁事務被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起初六神無主的楚官楚將先受其氣勢所攝,後則自從善如流,欣然從命,各司其職。
若單靠一柄龍淵寶劍,縱能鎮住一時之亂,卻絕不可能令事態進展如此順遂,令亂序重新歸正。
韓信深知其中厲害,不僅愈發佩服賢弟這智勇兼具、還極其謙遜的天賦奇才來。
第51章
呂布一頓快刀斬亂麻, 堪稱立竿見影。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便將因大司馬周殷之叛而心神不寧的諸官全安撫住了,令得一場洶湧暗潮消弭於無形。
見便宜老兄好似怔楞在旁, 無所事事, 呂布嘿嘿一笑,眉目間那冷峻漠然倏然化作一片黠然:「韓兄辛苦, 布來得應還不算太遲罷?」
韓兄微微一笑, 打趣道:「賢弟來回奔波, 以一手神射輕斃叛首,還需主持大局, 尚不覺辛苦。而愚兄不過於營中打了會兒盹,何談苦累?」
呂布搖了搖頭, 心裡得意,嘴上勉強謙道:「坐鎮者若非韓兄, 布又豈敢任性輕離。」
叫他緊趕慢趕, 就怕晚上一步回來, 人全沒了。
韓信觀他目光雖仍爍爍,面色卻難掩疲敝,不由感到幾分心疼,勸道:「諸事暫了,賢弟還是快快歇息去罷。」
「不急。」
呂布胡亂抹了把臉上殘存水漬,心不在焉地站起身來, 下一刻才恍然意識到還穿著一身濕漉漉的戰衣,不禁蹙眉, 命人取身乾淨衣裳更換。
待衣袍被人取來, 他心裡揣著事, 懶得避開韓信, 也不讓下人伺候,徑直當著其面大大方方地將濕衣褪盡,大刀闊斧地將乾衣給換上了。
換好乾淨衣裳,他未重新坐下,而是踱至韓信跟前,目光炯炯道:「布有重任相托,還望韓兄莫要推辭。」
他態度鄭重,韓信毫不猶豫,正色道:「但凡賢弟之請,愚兄固然才疏,亦是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