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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否能撐,總能叫將士們難得在家鄉過個高興的年節,也是不錯的。
觀亞父神情恍惚,步履踉踉蹌蹌的失措模樣,項羽不免誤會了緣由。
他皺了皺眉,還算客氣地詢道:「亞父可有異議?但講無妨。」
范增猛然回神,矢口否認道:「絕無此事!」
緊接著,項羽便眼睜睜地看著素來冷靜持重的亞父面露喜色,健步如飛地衝出主帳,不知尋誰去了。
徒留他孤零零地坐在主位上,面上一派威嚴,腦海中卻已是一頭霧水。
同樣一臉茫然的,還有被欣喜若狂的范增拽著,卻只見對方上氣不接下氣、半天一句話也沒憋出來的呂布。
范增此時看呂布,心裡都是一等一的喜歡。
這不僅是天賜楚營的悍將、智將、更是足以說服倔強如牛的項王、天底下獨一無二的福將!
范增長嘆一聲,在呂布滿眼問號的注視中由衷贊道:「奉先真乃大智之士也!」
項王雖有絕世之勇,卻過重武力,不願用策。
現經奉先一勸,竟肯用起說客來,著實不可思議!
呂布臉皮微抽。
若不是這莫名握住他手的老頭兒一臉真誠……
他實在要忍不住懷疑這些個心眼兒多、嘴巴壞的謀士,是在取笑於他。
第54章
當得知素來只重軍事的項王, 竟舍了厲兵秣馬,決心先使計策時……
全軍上下雖不敢明著交頭接耳,心裡卻無不震愕。
隨軍之幕僚文吏, 則是震驚之餘,更覺振奮。
他們不由得互看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讀出了『志在必得』這四字。
夢寐以求的機會終於來到, 他們豈會願意拱手讓於他人?
須知楚營幕僚頗眾,大都是不折不扣的諸侯子。
他們不惜背井離鄉,屈膝侍奉項王,所求不外乎是有朝一日得以仿效諸如蘇秦、張儀一流的縱橫家——通過往來遊說、出謀劃策,於世間呼風喚雨,操控天下大勢變幻。
君主大業得成,他們也可隨龍騰而上, 實現畢生抱負,得以青史留名。
之選擇追隨項王, 除楚勢最強、霸王聲譽最高外,還因天下諸侯多好擅領兵作戰的悍將, 而普遍瞧不起儒生文士者。
唯有項王脾氣以暴戾著稱,對他們卻溫和有加,以禮相待。
只是叫他們失望的是,這份禮遇背後, 卻也意味著重武抑文,不受重用。
不想這偌大危機當前, 慣來衝動蠻勇的項王竟破天荒地沉下氣來,願先遣說客使計, 著實叫他們驚喜不已。
待仔細一打聽, 勸動項王變換心意的又為那忽然而至的呂將軍時, 他們頓感恍然大悟。
果然還是那位呂將軍在中說項!
范增經一番精挑細選,最終擇中盱眙人武涉等三人。
他們苦苦等候多年,終有出頭時機,自都躍躍欲試,躊躇滿志。
若非籌備尚需時間,他們恨不得連夜出發。
現也只等明日一早就帶上各自人馬,前往各國境地,以求早日求見諸王了。
眾人剛一出發,呂布那營帳中卻迎來一張生面孔。
「呂將軍,」夜深人靜,呂布還一臉苦大仇深,獨自對著身前那張從憨王處討要來的粗略輿圖陷入沉吟,衛兵忽報導:「陳信武君求見。」
「啥玩意兒?」這輿圖上諸多關隘標得繁雜,呂布看得眼前昏花、心煩不已,一聽是個從未耳聞的名號,頓時想也不想,徑直不耐煩道:「不見。」
衛兵被這斬釘截鐵的答案砸得一愣,也不敢問詢,遂小聲回了求見那人。
不料那信武君卻未就此離去,而是再請衛兵通報了句話:「信武君言,將軍心存煩擾,他或可謀劃一二,排憂解難。」
呂布擰緊了眉,雖不怎信這屁話,但也聽出對方是鐵了心要見自己一面了。
遂撓了撓頭,將研究了半天的輿圖隨意一合,沉聲道:「請他進來。」
話音剛落,那位陳姓信武君便已掀簾入帳。
呂布坐於主位上,微抬了眼,一雙虎眸光芒銳利,直勾勾地打量著他。
這人雖著文官制式的長衫發冠,卻身形長大,相貌堂堂,任誰看去,都是位能叫眼前一亮的美丈夫。
唯獨因生了一對微微上翹的狐狸眼,少了風清明月的俊朗,而多了幾分智黠與風流。
此人泰然至前,微揖一禮,唇角微微揚著:「平見過呂將軍。」
「坐吧。」
呂布淡淡瞟他一眼,並不怎欣賞這副一瞧便滿肚子壞水的皮相,隨意道:「有事不尋大王說,卻來見我作甚?」
陳平莞爾一笑,開口卻是直截了當:「平跟隨項王數載,雖未受薄待,謀亦不受用。而呂將軍非但才智過人,且膽略出眾,敢於屢屢犯言直諫。聞此,平方厚顏前來,只求斗膽一試。」
這話固然不假,背後緣由卻絕非如此簡單。
早在陳勝舉事時,陳平即知天下必將陷入長久大亂,遂捉準時機,帶領少股青壯投奔魏王咎。
然魏王咎雖留下了他,卻僅命他任職太僕,管領車駕,對他多番所獻計策,則不聽不用。
後更受到飢讒,受王猜忌,累他被迫出走。
而隨著魏王咎先遭章邯所破,章邯又遭項梁擊退,只是未過多久,章邯捲土重來,使項梁所率驕兵大敗。陳平靜候許久,方一眼看中繼承叔父遺志的項羽為新主君,投入麾下,隨其輾轉多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