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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比起他更為熟悉、又曾為前秦精銳之師的關中軍而言,這部分新編入的將士顯得良莠不齊,但要打個漢中,卻是足夠用了。
他不顧章邯震驚下的勸阻,抓緊了劉邦敗逃回漢中的時機,訓練剛滿月,便領著這支新軍朝西挺進。
反觀劉邦才逃出生天,心有餘悸,緩了好幾天才定了心神。
他雖知駐守咸陽的守軍八成要來,卻實在捨不得放棄到嘴的肥肉,於是在蕭何輔佐下重振士氣,從巴蜀徵召來一批青壯充軍,想著儘快訓練一通,充作守軍。
他哪料到韓信會來得如此之快?
那二萬新兵剛至漢中,他根本未來得及練兵,韓信那氣勢洶洶、甚是煞人部曲便開到了。
劉邦勉強抵擋數日,奈何士氣低迷、兵士懼戰,到頭來只有尋了時機,悄悄棄城而逃。
韓信雖再次未能逮著他人,但本次是為練兵而來,倒也不算太過遺憾。
他將漢中順利奪回,又親自將劉邦一路攆回巴蜀後,才回咸陽尋章邯復命。
章邯正為那日未能攔住他而深感不安,哪裡料到他竟用兵如神至此,當真靠那與烏合之眾無異的雜湊軍勢,將漢中給神速奪回了!
不僅如此,經此一戰,韓信可加緊訓練的兵員里,還多增了那由蕭何辛苦自巴蜀征來的二萬青壯。
手底下兵員漸多,韓信便將主意打到關外去了。
眼下兵糧雖還寬裕得很,但卻不僅需供關內軍士吃用,還得送去東楚戰場。
二邊同時消耗,加上糧道漫長,途徑多國,難免為敵所奪。
要想打通糧道,攻克魏地,便成了當務之急。
韓信一邊有條不紊地練兵,一邊安撫民眾,一邊……靜靜地等待著。
冬去春來,春耕在即,就是他心目中最佳的出兵時機。
可即便是在厚著臉皮、向賢弟提出那一請求時,他也從未敢想過素瞧不上他的大王,竟會任命他為主將!
韓信睜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封簡短詔書。
——從這日起,他不再是憑藉身為主將的賢弟的額外信重、縱為副將、也可臨時代領全軍。
而是在賢弟毫無保留、真摯熱烈地鼎力舉薦下,得了被破格提拔的殊榮,結結實實地成了關中軍的主將。
是——有徵兵、籌糧、發兵征戰之完整職權的主將!
韓信深吸口氣,緊緊地閉上了眼,握著詔書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著。
不過少頃,他眼眶一片滾熱,眼角亦已濕潤。
與此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燙流經四肢百骸,令他充溢著前所未有的前行動力。
——他早習慣了一身落拓,寂寂無聞。
——也習慣了獨自咀嚼艱辛,承受蔑然漠視。
——更習慣了內心漂泊無依,志向高懸空中,如明月般皎潔,卻也遙不可及。
唯獨未曾習慣,得一如此情真意切、始終信他尊他的賢弟。
韓信如一樽泥塑般僵在原地,久久紋絲不動。
唯有他心裡清楚,那股隱而無形,卻始終桎梏他、困縛他、苛責他的枷鎖……
已被這紙詔書所蘊含的賢弟那真誠心意、拳拳信任所融化,得了無痕跡。
韓信輕輕拭去眼角水光,微微一笑。
目已明,心已定,路已清。
他垂眸放下詔書,將不久前還在賢弟手裡的那枚將軍印綬,慎之又慎地納入襟中,妥善放好。
這份拾他於微末的情意,他縱粉身碎骨,亦需回報。
與韓信那小心翼翼的舉動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身上的沸騰熱血,是那震動不已的骨節,還有耳邊響起的……刀戈激烈相交的轟響。
——那是藏鋒神兵,一朝出鞘的悸動。
第59章
韓信雖於明面上僅是副將, 但因主將呂布待這便宜兄長著實信任得很、又好精不好多、是個愛親自衝鋒陷陣的火爆脾氣,他長期所掌的,實是主將之權。
除了呂布一道帶去東楚之地的那五千陷陣營精騎,餘下那四萬五千兵士, 無不是經韓信親自加強訓練出來的, 早已對他心服口服, 不無聽從。
而之後零零散散、陸陸續續添入的各軍俘虜和關中青壯, 共計五萬出頭,在被混編入關中軍後, 也飽嘗韓信賞罰分明的精練強訓了。
他們雖是畏大於敬,總歸是有模有樣了。
韓信又如何會不清楚麾下將士間的懸殊戰力,早連這點也計算在內。
對這次東征, 他是鐵了心地只許勝不許敗,定過百計千策,志在必得。
況且在得授將軍印綬後,縈繞心中的陰霾徹底一掃而空, 看著前路平坦而明朗, 直叫他渾身充滿幹勁。
韓信連夜便整頓軍隊,有條不紊地調運輜重,又提拔秦將馮無擇之子馮敬為副手, 再尋了章邯議事。
章邯自打歸順於楚, 便事事小心, 謹慎處事。
即便韓信仍是副將時,他就不曾有絲毫輕慢;後與其共事, 坐鎮咸陽, 作為二軍統帥, 更是常有交談;時日稍長, 令他一方面為其獨到見解所驚艷,一方面又真切將那在短短數月中脫胎換骨的關中軍看了個清楚。
章邯雖已非昔日那意氣風發的秦少府、運籌帷幄的中軍主帥,為苟全而褪去一身鋒芒,卻不曾喪失眼力,骨子裡的傲氣,也不曾真正消弭。
然而他先是遭了周殷算計,後遭以驚天一箭定咸陽、勇謀兼具、魄力十足的呂奉先所震懾,接著被練兵神速、發兵果決、膽氣絕群的韓信所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