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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見他神色一陣變換,最後竟是越發頹喪失意,眉峰不由深深蹙起。
二人心思各異,相對沉默無語許久,還是呂布先振作起來。
罷了罷了,姑且一試。
這憨子若實在不肯聽,非要出兵的話……大不了也只搭進去個未來得及脫身的陳平小命,便宜老哥韓信那處的優勢、總歸是能保住的。
只要大局不崩,倒也不必對這腦子不大好使的憨子太過苛責。
呂布如此開解一番自己,眸中已帶了幾分不自知的慈愛寬容。
當對上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的項羽的目光時,他略清清嗓子,不抱任何期望,只試探著開口提了句:「依布之見,此事急不得,不妨——」
話剛開口,一直默默無語的項羽便眼睛一亮,倏然打斷了他:「奉先所言在理。」
「再候上——」
呂布當場愣住。
待他消化完了項憨子所言之意後……虎目驟然瞪大,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人!
項羽一直細看他神色變化,此時已徹底安定,暗鬆口氣,口吻卻一概如常:「既已候了數月,倒也不差這一時半會了。」
呂布面容呆滯,深思恍惚。
禁不住無聲喃喃:這憨子的腦袋瓜子,怎忽地如此靈光,莫不是真叫他那日重拳打開了竅?
否則以項憨子這又臭又硬的脾氣,這會如此輕易依言納諫?
呂布越想越不對勁。
怕不是吃錯藥了!
他心中一凜,眸中精光迸現,無比銳利地看向貌若威嚴持重的項羽。
二人目光相觸,默然對視。
呂布氣勢洶洶,項羽目光深沉,心下卻是茫然。
而呂布則在確定對方非是氣怒下說的反話、而當真如此認為後,一時間大喜大悲席捲而來!
——格老子的,項羽驟然開竅,豈不襯得當年一意孤行、落得身死兵敗的他蠢得離奇,竟連憨王也比不上了!!!
呂布悲。
呂布氣。
呂布是又悲又氣。
只是悲著悲著,氣著氣著,他……莫名就樂了。
「罷了。」
呂布輕哼一聲,撇了撇嘴,在項羽流露出擔憂之色的眼眸的注視下,兀自嘀咕道:「也好。」
他始終觀這憨子類己:皆是世無雙之武勇,長於領兵,奈何所信非人,加之數番行差踏錯,落得受庸人合攻,窩窩囊囊地步上絕路。
如今對方逆天改命,叫那偏心眼子的賊老天氣個死去活來,等同於稍替他報仇雪恨……倒也是差強人意。
第61章
項羽坐鎮的主力軍駐於靈璧時, 楚軍動勢卻未曾靜止。
西北側有韓信引領的關中軍與魏軍對峙於臨晉津,明面上似對湍急河流束手無策,有舟亦不敢渡, 實則暗中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決戰布局。
東北側則有以陳平為首的數位楚使求見王侯, 奮力遊說, 暫未有消息傳回。
而南側戰場上, 龍且與鍾離眛已攻克九江國, 奉霸王之令廢國為郡, 竟引得九江國父老的齊聲歡呼。
九江為舊楚之地, 與東楚百姓血脈相系,見黥布無端反叛舊主,還大肆屠戮百姓, 早已引起眾怒。
而黥布敗逃後,他們本懼於霸王或將於怒氣勃勃下、不分青紅皂白地對他們進行嚴懲,因而低調度日,不敢輕舉妄動。
孰料大王寬宏友善,不僅未遷怒他們,還下令但凡能提供黥布吳芮一行殘部下落者,可得重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況是本就不得民心的黥布等人?
龍且與鍾離眛駐於舊九江國都六城, 奉命升宴賀年,安撫民心。
之後僅過了一個月的功夫,便有百姓窺破隱姓埋名、藏身於城外山林中、重操盜匪舊業的黥布等人, 當即向縣令予以揭發。
縣令心知一日不尋著黥布與吳芮,凶神惡煞的大軍就一日不會撤走, 哪兒敢有耽擱?
於是不出二日功夫, 此訊就搭乘快馬, 被層層通報了上去,很快叫龍鍾二人得知。
龍且當即與鍾離眛分兵二路,秘密潛行,將那山團團圍住,才現出身份。
龍且之脾氣爆裂,較項羽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想著屠了東楚數城的那無恥首惡黥布,此刻就藏身山上,他恨得雙目赤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直瞪那茂密林木,雷霆大吼道:「無恥黥布,還不速速出來受死!」
這吼聲如雷貫耳,回聲蕩蕩,自也傳到了山上為困境焦急的黥布耳中。
可笑,誰會出去自尋死路?
黥布臉色陰沉,憤怒地啐了一口,繼續與部將謀劃突圍路線。
他自是清楚,既已行蹤敗露,這山上就決計躲不得了。
莫說那楚軍守株待兔,也能守得無法獲取給養的他糧盡兵乏,若對方連等都不願等,只消放火燒山,他也必須現身。
只是謀劃來謀划去,對能否打龍且與鍾離眛個守備薄弱,他始終無十成……甚至七成把握。
他曾於楚營效力,除那近來才大出風頭的呂布外,對楚軍諸將的能耐,自然再熟悉不過。
其中他最忌憚惶懼的,自非那悍勇絕倫、力拔山河的項王莫屬;而由項王往下數去,叫他不願對上的頭號驍將,當屬龍且與鍾離眛。
項王倒是看得起他,雖未親自留下對陣,卻留下了他不願對上的悍將,且一留便是兩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