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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後者究竟是乖乖順服,還是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然而項羽這等得起,常山王張耳卻吃不住陳餘的猛攻了。
他與陳餘曾為刎頸之交,一為趙國丞相,一為趙國大將,卻因巨鹿之事猜忌交惡,現殺得如荼似火,不可開交。
即便交戰激烈,二人都未忘記關注東邊的戰局,一聽項羽已親率楚軍平定首叛的齊地,誅殺田榮田橫,頓是一家歡喜一家愁。
張耳知曉援軍即至,士氣大增;而陳餘為將多年,雖知身臨絕境,卻因骨子執拗,不肯屈服,哪怕明知不敵項羽,也要擊敗張耳出口胸中惡氣,是以不退反進,攻勢越盛。
而張耳本非陳餘敵手,堅持近十日後,卻始終未等來楚軍,心中頓覺不妙。
等他派出的探子回歸,報得楚軍不知為何駐於中原,一動不動時,更是將他氣得幾欲吐血!
項藉匹夫,著實可惡!
他已是強弩之末,實在顧不得其他了,縱使心裡將項羽罵了千百遍,派去使者求援時,卻稱得上低聲下氣。
他心裡清楚,眼下情況再顯危急,只要楚國雄師一至,必將迎刃而解,自然不敢將項羽得罪。
項羽等了這半個月的功夫,始終不見九江國與衡山國的部曲,哪怕早已有所預料,但心中仍懷熊熊怒火。
因此,當張耳所遣來使抵達時,他便是面色冷若寒霜,一身冰凝殺氣,直讓使者雙股戰戰。
聽他道明來意,從之前刻意的等待中已得出結果的項羽,心不在焉地微微頷首,知曉張耳那處的確不能再拖了。
他正要應承出兵時,忽聞身邊傳來一聲清晰的嗤笑聲。
眾人不禁循聲看去,卻見一穿著花里胡哨的年輕楚將歪坐在僅次於項羽、范增,而能與龍且、鍾離眛並的次席上,疏懶抱臂,英俊白皙的面龐上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虎眸充滿不屑。
那常山使者雖不知他為何嗤笑,仍是氣得面紅耳赤,只敢怒不敢言。
項羽疑惑地向愛將投去一瞥,詢道:「奉先緣何發笑?」
「回大王,臣下本無意失禮於人,」呂布面上笑意更深,話說得客氣,那語調卻透著股極氣人的漫不經心:「卻屬實納罕一事。」
被他那副神態語調一勾,項羽面上仍舊冷肅,實則被引起了幾分好奇心:「哦?」
范增心裡一緊,看了眼面無表情、喜怒難辨的項王,唯恐奉先出言不遜,將其惹惱,遂迅速幫著描補道:「奉先但說無妨。」
呂布咧嘴一笑,接下來出口的話,卻將那常山使者嚇出滿身冷汗來:「臣下見識粗淺,實不知這諸侯自個兒無能遭難,請求援兵時,竟是連丁點謝禮也未許,就敢獅子大開口,勞動堂堂霸王親征?」
不等那使者開口辯駁,呂布已懶洋洋地甩出更嚇人的下一句話:「——若非親眼所見,臣下幾要以為大王為常山王之下屬,才任他理所當然地揮之即來,招之即去了!」
他依稀記得韓信提過,這張耳不僅是劉耗子稱兄道弟的老大哥,不論是河南王申陽,還是能力平庸的前秦將司馬卬,都曾是他的舊部,交際不可謂不廣泛。
既如此,怎不求救於那些個有交情的老部下,卻厚顏無恥地揪著呆王這頭吃虧了尚且不知、白替人奔來跑去的肥羊薅?
呂布冷哼一聲,虎眸微眯,內里殺氣四溢。
第42章
呂布憑那雲淡風輕的兩三句話, 徑直將常山王張耳生生架在了刀尖上,叫來使當場被嚇出一身冷汗。
張耳遣他來此時,只反覆叮嚀, 令他說服項王儘早發兵來援, 的確隻字未提『回報』之事。
畢竟在張耳看來,自己這常山王的名號,可是項羽親自主持所封。眼下有人發兵強攻, 無異於不服項羽的威信, 那由項羽所據有的楚國必然為自己盟友, 必當發兵相援,怎還索要起報酬來了?
這曾被張耳視作理所當然的救援,曾經也叫楚軍上下默認。
但經呂布這麼一點出,的確極為不妥。
項羽思忖片刻後, 還真覺那『張耳將他視作部下、肆意驅使』的說辭,十分可信。
若非如此,那張耳豈會將他發兵出援之事, 視作理所應當?
項羽眉峰一聚,雖未言語, 眸底卻已是煞氣騰騰。
狼軀虎魄的楚將們亦是雙目一瞪, 不善地看向那使者。
來使雙股已然戰戰, 還強裝鎮定道:「將軍說笑了。大王絕非吝嗇之人, 霸王若肯楚兵, 大王他日定有重謝……」
呂布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半晌方「喔——」了一聲。
不等那使者再開口狡辯, 項羽已失了耐心。
他微側過頭來, 以眼神略一示意, 隨侍一側的郎中便會意上前,客氣中帶著八成強硬地將使者『請』出去了。
使者雖未達成請援的目的,不願意就此離開,但經剛才那一頓嚇,他又如何敢親口要個答覆。
唯有一邊牽掛尚在苦戰的張耳,一邊尋思該如何應對這一意外局面了。
使者剛出,項羽毫不猶豫地看向呂布,竟是主動詢道:「奉先認為如何?」
此言一出,場中諸人具是神色微妙。
他們不知該驚訝於一向剛愎自用的項王當下便肯開口問策,還是該詫異於率先被問的竟非被尊為亞父的謀主范增,而是呂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