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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項羽因重重心事,將自己餓了整整一日,這會兒乍開胃口,不知不覺間便將滿桌菜給用了個精光。
項羽吃菜的功夫,呂布灌了整整一壇酒下肚。
這酒本就厲害,況且是他那高估自個兒已然稀爛的酒量、毫無節制的豪飲?
他半睜著眼,直勾勾地盯著項羽那石雕般深刻冷峻的側臉瞧,直到項羽察覺他的目光,疑惑地看過來後,他還不躲不避,甚至「噗」地一聲噴笑出來,指著項羽笑道:「哈哈哈哈!好好的重瞳子,怎成了重重瞳子!」
在已有八分醉的呂布眼裡,項羽本該是一眼二眼仁的眸子,竟成了四眼仁的模樣,可不是有趣極了?
項羽嘴角微抽。
他倒是難得好脾氣地由呂布無禮地指著,沒同醉鬼的一番狂言計較。
況且他自胃口開了、吃了個七分飽後,這會兒心情已大有好轉,再看呂布這功臣,便是怎麼看怎麼喜歡。
而項伯處罪證確鑿,叛軍當何等論處,項伯便當如何處決。
即,必死無疑。
畢竟項伯通敵叛軍久矣,所害甚多,哪怕有一層血緣在,他也不可能姑息。
「唉!」
項羽正準備派親衛將呂布送回住處,自己也去洗浴,往亞父那去一趟時,忽聽不知何時已軟綿綿地癱倒在地的呂布長嘆一聲。
項羽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一陣,按捺不住那股子覺得有趣的探究心,不由湊近了一點,居高臨下地看著醉醺醺的呂布,低聲問道:「奉先所愁為何?」
「本侯,本侯……」
呂布喉頭滾動,鼻音濃重地「嗚嗚」幾聲,意識分明已然朦朧,卻還執拗地嘟囔著什麼。
因他躺著而項羽站著,而項羽個頭又是極高,便離得太遠,此時無法聽清。
笨猴?
何來的猴兒?
受這心血來潮的驅使,項羽索性俯了身,欲要附耳過去。
孰料剛還小聲嘀咕的呂布,忽緊皺雙眉,冷不防地大吼一聲,就如一道驚天暴雷炸開:「——必殺你這劉鱉孫!!!」
此吼聲中氣十足,響徹殿室,足足迴蕩數回方止。
項羽:「……」
被炸懵了一邊耳朵、狼狽捂住的項羽,神情徹底恢復了平日的冷酷。
他微微抬起右足,漠然地踩了踩爛醉如泥的呂布的一處衣角,用力地碾了碾,作為報復。
只是項羽做夢也未想到的是,哪怕是他的履底,其實也遠比喜歡到處亂爬屋檐瞎坐、為圖方便就滾來滾去、根本毫不講究的呂布的衣角要來得乾淨。
被蹭髒了履底還不知的項羽,在施行了這小報復後,便滿意地步出殿外,吩咐衛兵取水來供他沐浴更衣,再命人將呂布妥善送回。
末了,項羽還忍不住補了句:「……再送幾身將軍制式的新衣、新甲,到奉先那去。具體要打制甚麼兵器,待奉先醒酒之後,由他自己定奪。」
衛兵心裡微驚,下意識地看向酣醉的呂布。
儘管具體領哪隊兵馬、項王還未明言,但有這句話在,足可見呂布這一將軍的官職,是決計跑不掉了。
而有項王親口吩咐的殊榮,之後安排,又怎麼可能差到哪兒去?
「敢問大王,那呂將軍的居所是定在……」
既呂布得晉將軍,原屬郎中的鋪位自是不適合了。
項羽微一沉吟,做了決定:「秦川宮。」
衛兵應聲,四人抬起睡得四叉八仰的呂布,就要離去。
「慢著。」項羽卻又將他們叫住了:「殿中那些個黃金珍珠,也盡賞予奉先。」
那些足以誘項伯背叛楚軍的奇珍,只令他看著無比礙眼。
既是呂布設計、引出的內奸,那賞予呂布,也是順理成章。
——當呂布一覺醒來,只覺頭痛欲裂,渾身酸痛。
他呆呆地盯著花哨的幔帳一陣,眼珠子往邊上轉轉,見著那華麗精緻的陳設,簡直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他只記得昨晚同那呆霸王飲酒去了,咋醒來之後,人咋跑這兒來了?
等稍微清醒後,他撲棱一下坐起身來,朝著自己身上摸了摸。
結果沒摸到穿了兩日未洗的那身髒兮兮的郎中衣裳,倒是一身做工精細、樣式也大為不同的新衣。
再一抬眼,邊上整整齊齊還擺著晃眼的大堆黃金、滿斟珍珠。
呂布一臉空白地盯著那大堆賞賜發了會兒呆,心中萬千疑惑。
這平白無故的,項羽忽待他如此慷慨大方……
腦海中靈光一閃,呂布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
——總不會是他酒醉後,糊裡糊塗地認了項羽做新的義父罷?
這一念頭甫一冒出,登時將呂布嚇得徹底酒醒。
他雖是越想越覺如此,但始終只是懷疑。
此事不好向衛兵詢問,他左思右想,還是老老實實去找他那智囊老兄——韓信商議了。
然而他在由衛兵領著、到處尋韓信時,卻不知何故,到處都尋不著人。
呂布起初也未多想,畢竟執戟郎中一直是個可四處閒逛的清閒差事,想必是韓信不知溜達到哪兒去躲懶了。
直到他順道去了自個兒原來鋪位所在的營房,卻驚見旁邊屬於韓信的那鋪位上幾乎空蕩蕩的、乾淨異常。
他再一翻,就見那捲子平日被其視若珍寶的孫武兵書,也跟著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