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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東海之前,妙善和聞驚雷通了信,把容懷的部分抹去,結合事實加以篡改,告知他輕歡的身體狀況,並把一切罪責都推給了北罰。
再見到聞驚雷,他遠遠地站在東海碼頭等待她們歸來,好像一夜間老了十歲,憔悴不堪。
妙善拉著迷迷濛蒙的輕歡走到聞驚雷面前,道:「門主,是屬下失職……」
「好了,不怨你。」聞驚雷的眉宇間染著濃濃的憂鬱,他嘆著氣,從妙善手中拉過輕歡的手,小心翼翼地輕輕摩挲,「你信中寫得粗略,她的身體究竟到了如何的地步?果真沒有辦法挽回嗎?」
「小少主的身體基底已毀,回天乏術。我可以暫且用蠱為她續一段命,但並不能長。」
「我明白你的意思,重塑基底並不是件容易事情。現如今,只能用我的老法子了,但妙善,你也明白,我是萬萬不願雨落重蹈覆轍的……」
妙善打斷聞驚雷的話:「門主,小少主活著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
「妙善,食用同族血肉已經是天地大忌,雨落一旦開始喝人血,她的人性就會開始逐漸湮滅。再加上蠱會讓人有依賴性,並且能夠控制人的神智,長此以往,她的思想便就完完全全喪失了,只徒留這一副空殼,又有何用呢?」聞驚雷沉重地搖搖頭,眉毛越皺越緊,目光不舍地在輕歡臉上流連。
「門主,你不是一直怨小少主與北罰的羈絆嗎?現在有辦法控制她,讓她安安分分待在您身邊,這樣不好嗎?」妙善的眼神中帶了幾分懇求,「小少主能陪著您很久很久,又會乖乖地聽您的話,這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是啊,你說得也對……況且,也別無他法了。」聞驚雷又長嘆一聲,「眼下進攻中原腹地的日子越來越緊迫,雨落能快點好起來,而且忘了北罰的一切也很好。小少主便交給你了,這段時間讓她好好在搖光島上修養,用盡一切手段也要讓她活著,海底地牢里的人你隨便挑,挑最好的人放血。」
「是,屬下明白了。」妙善暗暗鬆了口氣。
輕歡呆呆地看著面前的聞驚雷,忽然腦袋歪了一歪,輕聲喃喃道:「你是師父嗎?」
聞驚雷愣了片刻,面露不悅,問妙善:「你不是說她把過往都忘了嗎?」
「小少主的確是都忘了的……」
聞驚雷沒理會妙善,只又問輕歡:「你知曉你師父是誰麼?」
輕歡疑惑地皺眉,咬著唇苦思冥想起來。許久,她緩緩搖頭,口齒不甚清晰答道:「記不得了。」
「你可知道南泱是誰?」聞驚雷又問。
輕歡猶豫著點點頭,卻又搖頭:「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最好,以後都不要再記得這個人。她是你的仇人,總有一天,你要親手殺了她。」
「殺……了她?」
「對,她是你的殺母仇人,你要親手,殺了她。」
輕歡看著聞驚雷嚴肅的表情,頓頓地點了點頭,溫順地接下了他的話:「好,殺了她。」
第120章
轉眼已是一個月後。
此時正值初秋,東海卻還是一片燦爛風光,天朗氣清,明日高懸。搖光島大殿後院中,風景也是大好,地上鋪的是專門從中原移植過來的綠草地,中間挖了一口漂亮的湖泊,裡面注入了從陸地上運過來的淡水,水中養著荷花與鯉魚。
兩排侍女恭敬地垂首候在湖邊,守著一個蹲在草地上玩得正開心的女子。
輕歡用手去抓草下的泥土,團在手中捏來捏去。她一邊挖泥一邊慢慢向湖邊移動,因為湖邊的泥巴更加潮濕柔軟。過了不久,她便趴在了湖邊草地上,半邊身子都懸了出去,一雙眼睛好奇地在水面掃來掃去。
「少主,危險,快回來些!」一個侍女忙上前扶住輕歡的胳膊。
輕歡仿佛聽不見她說話,只是困惑地繼續看水面上倒映的自己的臉。過了好一會兒,她偏了偏頭,忽然有一滴液體落到平靜水面,砸出一片漣漪。
「啊,少主又流鼻血了!快拿手帕來!」那個侍女慌慌張張地招呼其他侍女,一群人頓時手忙腳亂起來。正亂作一團,就聽見背後一個嚴肅的女聲:「你們在做什麼?」
侍女們忙向後面跪下:「拜見妙善大人,少主她情況好像又不好了。」
妙善正負手站在不遠處,她身邊跟著兩個焚天侍衛,那兩個人壓著一個捆綁結實的男人,那男人低低垂著頭,頭髮與衣著骯髒凌亂。
輕歡看見妙善,呆呆地站起來向她走過去,一隻手無措地捂著鼻子,目光中好似有些慌亂。妙善嘆口氣,上前拉過輕歡,用一塊手帕給她擦拭,道:「別著急,沒事的,我給你帶藥來了。」
輕歡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想要按住臉上的手帕。妙善卻見她手上全是泥巴,不禁念叨:「你啊,說了多少次了,要注意乾淨。把手給我,我這可是給你擦最後一次了,下次再弄髒了,就自個兒去洗,聽見沒有?」
輕歡愣愣點頭,張了張嘴,但什麼也沒能說出口。她眼中的情緒如同一灘淺水,一眼便能看到底,無非就是迷茫與無措。
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在一個不認識的環境中,身邊又都是不認識的人,自然會十分沒有安全感。
「你現如今身體在慢慢恢復了,我也不再對你施放忘蠱,你的記憶可以開始慢慢累積了。我前日裡與你說過我的名字,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