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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泱仍沉默著,她似是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抱著韶秀走向自己的寢宮,腳步緩慢,直到在大雪中再也看不清她的身影。
輕歡緊緊盯著南泱抱著的那個女孩,心裡忽然掀起的瘋狂的怒意險些將她吞噬,對自己的冷淡,和對那個孩子的溫柔竟形成如此大的反差。她不知為什麼,竟有一種遭到背叛的感覺,這讓她瞬間變得狂躁不已,好似胸口憋了一團火,一定要發泄出來。
她轉身低喝一聲,一拳砸上牛棚的木柱子,脆弱的柱子瞬間折斷,棚頂連著積雪嘩啦啦掉下來,驚得奶牛慌張地叫著。
輕歡心中妒意不斷膨脹,她胸口劇烈起伏,一時都無法控制自己。
白色鬆軟的雪面上忽然掉落了一滴鮮血,隨後緊接著兩滴,三滴。輕歡捂住灼熱的鼻腔,皺住眉毛。又流鼻血了。
內息爆裂……內息爆裂……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遭受這些?
無限的委屈和心酸頓時如洪水一般淹沒她的腦海,她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鴻飛閣,為了師父沒日沒夜的苦讀課業勤奮練劍,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還有那天,她還受著重傷,便在崑崙華胥境外的雪地里跪了一天,無人理會。
這些年,她付出的就少了嗎!
過往的事飛快在腦中串聯起來迅速滑過,這讓她越想越怒,越想越不甘心,她還尚未真正享受過這世上美好的一切,就已經被命給判了死刑。
憑什麼,她的命中就全是苦難呢?
輕歡的眼睛腫布滿血絲,異常可怖,她的情緒已經不受自己控制,見到一旁瑟縮的奶牛,她不假思索地一步上前,扼住了牛的脖子。
原本在一旁打算偷看一會兒就離開結果發現事情完全沒按想像中發展的邊子趁見了這個場景,連忙衝上前抓住輕歡把她往後拉:「輕歡!你瘋了嗎!」
「滾開!」輕歡怒吼一聲,一把推開邊子趁,自己卻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邊子趁驚恐地發現輕歡不僅鼻子在流血,眼角和唇角也在溢血。輕歡氣喘吁吁地單手撐地,在臉上顫抖著輕輕一抹,掌心內全是血。
「啊……」輕歡努力抓住一絲理智,把那些亂七八糟消極的念頭攆出腦海。她哆嗦著摸到身上那個青川子增給她的凝血丸,艱難地服了兩粒。
「輕歡……你怎麼了?」邊子趁忙上前扶住她的肩。
「沒事……沒事……」輕歡似乎怕別人碰到自己,她連連向後退,「我糊塗了……」
「你為什麼會七竅流血?我得立刻帶你去喻修師伯那裡,讓他給你瞧瞧。」
輕歡用袖子慌亂地擦自己臉上的血跡:「不……不,我沒事。」
她怎麼會情緒失控,好像腦子都不屬於自己了一樣。
「輕歡!我是你哥哥,我是你親哥哥!」邊子趁抓住輕歡的肩大聲道,他濃墨般的眉毛緊緊皺起來,似有不甘。
「我真的沒事,只是一時……怒意攻心而已,別擔心。」輕歡側過臉去,不想叫邊子趁看到自己的臉。
「……跟我先回房裡休息,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來日方長,師父總會原諒你的。」邊子趁把輕歡扶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剛從閻羅殿溜達了一圈回來的被嚇得不輕的牛,重重嘆口氣,咬著牙先把輕歡扶到客房那邊去。
第110章
君橋看著門口那一對師徒,南泱正在細心地給韶秀解下頭上戴的防雪的斗笠,還貼心地把卡在脖子裡的頭髮撩出來撫平,她不禁笑了笑:「南泱,難得你今天有閒心找我下棋,怎麼還把你這小徒弟給帶上了?」
韶秀看見君橋,甜甜地叫一聲:「君姑姑好!」
「呵,小丫頭這麼招人喜歡,怪不得你要帶在身邊。」君橋對韶秀溫和一笑,摸出一隻機甲老鼠沖她晃晃,「小秀兒,來。」
韶秀登登登地跑進來,拿過機甲老鼠笑著乖乖坐到一邊玩。
南泱解下身上那件防雪的白鶴羽裘,也走進來,坐到棋盤的另一邊:「你盡會拿那些哄騙人的小玩意兒逗小孩子。」
君橋給南泱倒上一杯茶,笑道:「那當年,你不是也被我逗了一番麼?你是小孩子麼?」
「噗,咳咳。」南泱才入口的茶水被嗆了出來,她皺著眉擦擦自己的下巴。
君橋笑著把黑色棋子放到南泱手邊,猶豫片刻,又嚴肅道:「我聽說昨晚,輕歡她……回來了。」
南泱擱下茶杯,取了一枚黑子入盤,聲音淡淡的:「嗯。」
在一旁玩著的韶秀忽然開口問道:「師父,那個姐姐究竟是誰?是我的師姐嗎?她也叫你師父呢。」
君橋看向南泱,等她的回答。
南泱垂下眼,目光中似有什麼情緒緩緩流過。半晌,她看向韶秀,忽的向上勾了勾唇角:「她不是你的師姐。」
韶秀睜大了眼睛:「啊……」
「……她是你的師娘。」
話落,南泱臉上自然地流露出一個久違的淺淡單薄的笑。
君橋愣了片刻,隨即苦笑一下,但苦笑很快便消失。
她取了一顆白子,放入棋盤中,又道:「……我聽說你對她十分冷淡,她昨晚好似很難過,牛棚都給拆了。」
「我知道,因為我曾經答應她不再收徒,而我食言了。」
「為什麼呢?」
「我當時想著,她若是聽聞了我收了新徒弟,那她會不會很生氣?她一生氣,會不會就來見見我?」南泱輕聲喃喃著這些姿態極近卑微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