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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歡,」南泱聲音很輕,她輕輕摸著輕歡的頭髮,「早先少谷主好像遇見了什麼事,你去主廳那邊看看。」
輕歡含住南泱的耳垂,嘴裡含含糊糊:「現在去麼?」
「嗯,現在去。我怕……她那邊有難纏的事情,你去看看。」
「可我……還想抱你一會兒。」
「晚上就寢時,你來我房裡,讓你抱一整晚,好不好?」南泱輕聲哄著懷裡的女子,手一刻不停地撫摸她的長髮。
「……嗯。」輕歡縱然有些不舍,還是順從地站了起來,抬手揉揉南泱的頭髮,「我就知道,師父記掛著少谷主。那我便去了,儘快回來。」
南泱淺笑著點點頭,輕歡無奈地挑挑眉,也就轉身出去了。
外面仍舊下著大雨,光線陰沉沉的。輕歡一手執傘,一手執一盞風雨燈,心中莫名有些異樣,卻未多想,只是回頭又看了看南泱呆著的屋門,跟著引路的弟子向主廳方向去了。
南泱看著輕歡消失在視線里,笑意瞬間消失,雙眉痛苦地緊緊皺起來,蒼白的唇角溢出紅黑色的鮮血。
南泱緊緊閉著眼,蒼白的手指僵硬地攥著床上被子的一角,在異常困難地忍耐著。
她的手顫抖地不像樣子,渾身像是被什麼束縛住,一舉一動都十分困難。她花了很大力氣才從床上下來,卻根本站不住,一下就跪在了地面上。
痛。
好像臟腑里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將她的身體撕裂開來,痛意像失去防備的山洪傾塌,來勢洶洶,毫無預兆。她說不清到底是哪裡痛,好似五臟六腑都在劇痛,都在撕裂。整個人好像沉入冰窖一般,內里卻又好像蘊藏了一座火山,馬上就要將她從裡面爆裂。
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極其磨人地侵蝕她的筋骨血肉。
南泱單手撐地,額角上的汗順著瓷白的臉頰顫抖滑下,她的眉毛,睫毛上全是因極度痛苦而流下的汗水,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怎麼會……
「唔……」南泱在極度痛苦下又極度壓抑著,堅忍著不發出一聲呻.吟,因她習慣了隱忍,也因不想招惹來多生的麻煩。
生不如死的痛苦。
身體裡的劇痛讓她不得不緊緊咬住嘴唇,奢望著將痛苦略微轉移到別處。又想到咬破了嘴唇,無法向輕歡解釋,她便又鬆開唇齒,死死咬住牙關。不多會兒,口腔里就全是血。
神志模糊中,她抬起自己的右手,從汗津津的睫毛中努力辨認著。
白皙的肌膚下,從手心頂端而起,有一條隱約的黑線蔓延而下,僅僅兩指的長度。
「為什麼……」南泱死死皺著眉,不甘心地顫抖著呢喃。
「為什麼……為什麼……」她將右手狠狠壓在地面上,五指緊緊扣入地磚,細嫩的肌膚在粗糙的地面很快被磨破,有紅黑色鮮血溢出,滲入地面。
第63章
南泱意識再次清醒過來時,她正歪倒在床腳。
身體還因不久前的劇痛而微微抽搐,她似乎剛剛暈過去了一會兒。
不,不只是暈厥。她在極度疼痛的折磨下精神恍惚,不知自己在那樣的狀況下究竟做了些什麼,眼前屋內的擺設都被狂亂的內力卷得一片狼藉。兩把椅子已然完全摧毀,只剩一地的碎木屑;桌子被掀翻在地,桌上的茶壺茶杯碎了一地的瓷片。
周圍地面上,還散布著許多凌亂可怖的黑紅色鮮血,不知哪些是她嘔的,哪些是她為了分散痛感而傷害自己的。
除她自己之外,無人知曉剛剛那一陣是如何令人絕望的痛苦。
南泱有些艱難地抬起被汗水濡濕的睫毛,怔怔看著窗外。窗外天又陰了許多,雨還未停,雖不清楚到底昏厥了多久,但天色已不早了。
她出了會兒神,擱在腿上的右手手指微微動了動。
許久,她抬起右手,仔細端詳起右手掌心那兩指長的埋在肌膚下的黑線。那一小段黑線很細,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就好似內里有一根血管變成了黑色,如同一隻讓人頭皮發炸的蟲子蜷縮在那裡。
南泱看了很久,緊緊將右手握成拳,吐息間恍然長長嘆氣。
她該快回來了。
南泱皺緊眉頭,強忍著身體的余痛,慢慢站起身。她十分費力地向前走幾步,顫抖著蹲下,手指哆嗦著去收拾地上凌亂不堪的瓷器碎片。
拾起一塊瓷片後,南泱又看著手裡的瓷片出神起來。
許久,她將碎片裹在自己掌心裡,緊緊地握住。無法看見鋒利的碎片是如何割開她的掌心的,但能見到有血從她的指縫中溢出,順著她的手背滴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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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歡跟著引路的弟子才到亂花谷主廳大門外,就聽見裡面一個略顯年邁的男聲,聽起來應在四五十歲左右:
「少谷主,您才回來,一路上想必奔波勞累,還是先去歇息歇息罷。」
君橋的聲音悠悠回道:「這就不勞右長老費心了。我前陣子忙著谷外的事,谷中諸多事宜還勞長老操持,現下我回來了,也該為長老分擔些事務。」
「少谷主這是在怨屬下越權?」男人聲音似乎帶了笑。
「長老多心了。」君橋應是端了杯茶,傳來杯蓋刮動杯沿的聲音。這句話後,她便不再說話。
輕歡暗忖著這時候該不該進去,身後就忽然由遠及近地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