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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很多事情,想到不注意時間的流逝。
天漸漸黑了。
我蜷起膝蓋,將臉深深埋入腿間,淚水濡濕了我的衣衫。
式微,式微,胡不歸?
天黑了,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沒關係,你不回來,我就一直在這裡等你。
我是你的妻子,我承諾過,不管多晚,我一定等你回來。
青檀。
我愛你。我等你。我不走,你一定要回來。
後來的後來,我回了崑崙。
我放手一切事務,在崑崙山後找了個山洞歸隱起來。我買了一整套紅檀木家具,按照原先那個庭院裡的擺設一模一樣地放了進去。我想,我這輩子都註定要睹物思人了。不過這樣也好,我再也不能忘掉她。
我給那個山洞取名為華胥境。
青檀是華陽將軍。華陽,等於華胥。都是虛無之境的意思。
沒有她的地方,都是虛無之境。
某夜,我坐在華胥境洞口的台階上,呆呆地看天空的雪花飄落。崑崙山上一片雪白,大雪壓山,一點都沒有皇城那溫暖的氣候,也沒有那溫暖的人。
時間久了,我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個人在輕輕推我:「醒醒……醒醒……不要睡在這裡……」
我忽的睜開眼睛,一把捏住那人的手腕,欣喜地看過去。想像中,她一身紅衣,微微彎著腰,手放在我的肩頭上,目光含著笑意。
我的眼淚瞬間溢出,手捂著嘴哭起來。
可那不是青檀。
呵,怎可能是她呢。我差點忘了,那個混蛋,已經死了啊。
眼前的人身穿一襲白鶴壓花的白衣,眉眼清冷,一雙淺褐色眼睛如同一碗氤氳的清茶,正淡淡看著我。
「姑娘……」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你在等人?」白衣女子問道。
「嗯。我在等人。天黑了,她還不回來。」我眼睛酸得很,有許多淚水溢出來。
「她為什麼不回來?」白衣女子在一旁坐下。
我苦笑著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麼,拉住白衣女子的袖子,有些興奮地道:「姑娘,我給你唱個小曲子吧。」
「嗯。」白衣女子輕輕點了點頭。
我咬了咬唇,努力回想當年那個寧靜悠長的腔調,緩緩唱道:
「式微,式微,胡不歸?
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歸?
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眼淚順著我的臉不斷往下流,我唱的調子也磕磕絆絆。
、
腦中忽然閃過那清亮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卻是那堅韌里最不易察覺的一抹溫柔:
「阿旻……等這一仗打完,我就辭去將軍的職位,和你一起歸隱山水,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我在等她。我一輩子,都會等她。
可天都黑了,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第34章
輕歡手足無措,腦中如一團亂麻,幸而還曉得立刻起身去外面找懂醫術的人來。
青木子遠遠地站在台階下,旁邊站著雲棠和疏雨,正在聊著些什麼。忽然看見輕歡一臉慌亂地衝出來,身上沾了不少血,三個人忙跑了上來。
輕歡一把拉住青木子,臉上的淚水都沒來得及擦:「我求求你,救救師父,救救師父……」
青木子看見輕歡這模樣,大約就知道裡頭南泱是個什麼狀況了,他忙和輕歡說:「我現在去看尊上,你馬上去煉丹房找喻修尊上,讓他馬上過來!」
輕歡再不多廢話,立刻去往煉丹房。
雲棠和疏雨衝進屋子,見南泱虛弱地靠在床頭,下巴和身上全是血,也慌了起來。
「師父!」
「尊上……」
……
南泱面色羸弱,床上染了大片血漬,讓雲棠和接過疏雨心裡瞬間揪緊。
、
南泱這一病,就是一個月。
喻修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務,專門呆在丹藥坊為南泱配各種丹藥。南泱早已搬回了榮枯閣,於是一批又一批的藥不斷地往榮枯閣上送。好在南泱的體質本就優於常人,畢竟是得道的北罰尊主,這些傷對她還不能構成很嚴重的威脅。
這一個月後,南泱的身體因著得到了所有人的看顧,休息充足,差不多已恢復七七八八。
就算有,也只是小問題,好好養著,就不會怎樣。
這是喻修親自給的診斷。
這一個月,輕歡再也沒有來見南泱,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
南泱花費了巨大代價鑄成的劍已經完全凝固。容懷將劍取出,開刃後帶上了榮枯閣。
「南泱,這就是你鑄的劍。」容懷將雙手捧著的通體晶紅色的劍身遞到南泱面前,劍身上由南泱親自雕刻的鳳凰吟飛的繁複圖騰精美至極。
南泱接過劍,神色複雜地輕輕撫過劍刃。
她身子還有點虛弱,但她忍了下來,當即又傳人拿來檀木琉璃等物,親手為這柄劍進行裝飾。劍柄由整塊琉璃相裹,晶瑩剔透,與劍身十分相配;又在劍身的溝槽中用金絲鑲嵌,勾勒出那一整幅鳳凰展翅,吟嘯九天的華美圖案。
末了,南泱親自在劍格下方的一個角落裡刻上劍的名字——鳳羽。
整把劍真的好似從鳳凰身上掉下來的一根羽毛,還燃著熾熱的滾燙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