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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些什麼?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主上並未吩咐我告訴你別的,所以我也不能多說。」
輕歡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來妙善口中的主上並不是聞驚雷。
雨下得大了,啪嗒啪嗒地落在妙善手中的紙傘上,有些許雨珠順著傘沿落濕了輕歡的肩頭。妙善只是默默不動聲色地偏了偏傘,將輕歡妥善罩在傘下。
輕歡猶豫許久,囁囁嚅嚅,終是忍不住問道:「那你上回說的,我師父瞞了我一些事……是什麼意思?」
妙善忽然沉默,許久,才笑一聲,道:「我隨口胡說的。……小美人,我問你些別的,可好?」
輕歡垂下眼睛,心情複雜:「你要問什麼?」
「倘若有朝一日,你見到了那個令你從小便流離失所的元兇,且那元兇毀了你的家和你的至親,你當如何對她?你是否會恨她入骨?」
輕歡一愣,許久,搖搖頭:「我從未想過這件事。」
她自小在北罰長大,周圍都是愛她親她的人,也有她愛的喜歡的人,並沒有誰曾給她帶來過這種負面的暗示。她想的最多的是如何對身邊的人好,如何在現下和未來好好的活,卻從未想過會有害她的人。
「那你現在想一想啊,若是有一天,你見著了那人,令你家破人亡的人,你要如何呢?」
空氣一時間沉寂,只聽得見雨落傘面的聲音。
「……應該會很恨她,若真有這麼一個人站在我面前,我也當殺了她。」輕歡輕聲說道,「雖然並不認識,但那人殺了我的至親,血濃於水,孝行於先,我一定會殺了她。」
妙善吃吃笑起來,笑聲中不經意帶了點點諷刺。
輕歡斜眼看向妙善:「你知道這人是誰,對嗎?」
「呵呵呵呵,小美人,我可真期待你與你的仇人相見的那一天呢。」妙善幾乎是笑得花枝亂顫了,將輕歡又向上扶了扶,「你只要知道,我對你沒有一點惡意,相反,我很喜歡你呢。日後咱們有的是機會見面,喏,你依著這石頭站著,數十聲後就能走動了,我先走了。」
話落,妙善扶好輕歡,將傘放入輕歡手中,又替她好好整理了下衣襟,然後自己獨自用輕功隱入茫茫大雨中。
輕歡握著傘,張了張嘴,想要叫住妙善,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有點無力地靠向身後的亂石,忽然覺得和妙善說完話後,似乎一切都更亂了。
……仇人嗎?
她……有仇人?
若有朝一日真的見到了仇人,真的要殺她麼?
不遠處的樹叢中,南泱撐著一柄素淨傘面的紙傘,目光清冷地看著倚靠著亂石的輕歡。
第66章
在輕歡出門的時候,南泱其實就已經半醒了。她在床上多躺了會兒,卻發現身邊的人走了後,睡也睡不著,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麼。她猜輕歡這會兒也應該就在廚房,於是起床穿衣打理一番後,就想去廚房找輕歡。
才到廚房門口,還未來得及收傘,就看見輕歡面色凝重地走出廚房,朝大雨中走去。南泱心下難免奇怪,便也跟著去看看。
她綴在輕歡身後相當遠的一段距離。她明白輕歡或許有什麼個人私事,可能是她不便插手的。她無意窺探輕歡的*,於是只想遠遠地跟著她,若有意外,她只顧上去幫助輕歡便是。
意料之外的,南泱看見輕歡竟然和當初在浮玉樓交過手的妙善在交談,並且她們說話時的神情和動作都好似之前就有過交集。
可輕歡為什麼要和聞驚雷的人有來往?又怎麼會有時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和妙善有交集呢?
南泱轉念一想,若真是想瞞著她和別人私下會面,又怎會沒有時間。像這一回,若她沒有來找輕歡,她也不會看見,也不會知道。
雖然理智在告訴她,徒弟長大了,有自己的私事是正常的,她應該放寬心,任由所有事情自由發展,天下之事,總有自己發展的規則,不得強求。可一想到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也漸漸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會有事情瞞著她,心裡……還是會有些難過。
大雨中南泱聽不見她們交談的內容,但可以模糊看見妙善對輕歡的態度越發輕佻,到後來,竟然還將輕歡半摟進懷裡,且貼著輕歡的耳朵十分親密地說著什麼。輕歡從頭至尾只是面色複雜,卻一點都沒有抗拒的意思。
南泱捏著傘柄的手越握越緊,緊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都微微暴起,宛若清茶的淺褐色眼睛一掃尋常的淡然,雙眼微微眯起,隱約透著點點殺意。
「我數三聲,」南泱聲音很輕地自言自語,臉上表情似是凝了一層冰霜,「數完三聲後,倘若你還動她,我定取你性命。」
傾盆大雨中那近乎耳語的輕聲呢喃,聽起來竟有些無力。
「一……」
妙善和輕歡不知道談了什麼,二人表情皆是微妙,輕歡開始微微出神。
「……二……」
南泱抿起唇,抓握傘柄的手骨節突出,目光一冷,口中的「三」險險將出。
妙善這時卻放開了輕歡,又說了兩句什麼,便很快地轉身消失了。
南泱輕笑一下:「呵……運氣還挺好。」她轉而又面無表情地靜靜看著靠著亂石的輕歡,不知為什麼,她心裡莫名有點堵。很奇怪的情緒,現在看見輕歡就會忽然煩躁。她或許需要去什麼地方調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