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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到時候她學得不如其他弟子,師父會不會就不喜歡她了,真的不要她了,然後選一個優秀的弟子做她的小徒弟?
輕歡使勁晃晃腦袋,她不要想到這些。
輕歡緊緊攥住脖子上掛著的流玉,想像著三年前南泱親手將它戴上自己脖間時的情形。師父指尖那溫柔細膩的動作,和低垂著的光潔額頭,秀挺的鼻樑,以及那因認真而微抿的唇。師父那麼好看,每一處五官的弧線都勾勒得極為精細,身上好聞的梅花清香似乎也在這塊流玉上繚繞了三年。
輕歡霍得睜開眼睛,她想起還沒做完的一件事---------為師父畫一幅北罰宮風景圖。
輕歡忽的又看向自己的右手。
如果用右手畫完這幅圖,師父看見一定會開心吧。
一想到要用右手,輕歡又心虛起來,手掌不住顫抖。她慢慢摸向筆架上掛的毛筆,有點緊張地握在手裡。
當年,這隻手筋骨俱斷,右手險些和手臂分家。即使是接好了筋骨,又不斷用珍奇膏藥養著,有時候依舊隱隱作痛。更不用說只要一使勁,就有如千萬隻螞蟻啃食骨髓一般,鑽心疼痛。
師父每每問起她右手傷勢,輕歡不想叫師父擔心,就報喜不報憂,有時甚至謊報,疼也忍著不說。南泱確實不知道,也不會想到,她十歲的小徒兒會這樣顧及她的心情。
輕歡捏著筆桿的手顫得不像話,筆尖上沾的墨晃晃悠悠,終於「啪」地掉到雪白的宣紙上,一點濃黑緩緩暈染開來。
可那筆卻一直下不去。
鴻飛閣的弟子寢房區一片漆黑,除了這一間屋子的窗口,徹夜亮著一點燭光,東方露白都不曾熄滅。
第12章
已經十天了。
雲棠坐在桌邊,呆呆地看著桌上攤開的《劍道古談》,手指拈著一頁書,卻許久都不翻動。
輕歡已經去鴻飛閣十天了。其間師父也一直呆在鑄劍池,從未回榮枯閣過。
太無聊了。只有子趁師兄的榮枯閣,無聊到了極致。
雲棠合上書嘆口氣。要不,給輕歡送些衣物和書過去吧?反正去鴻飛閣走一趟也花不了半天,權當消磨這無聊的時間了。
雲棠收拾了一些厚薄衣物,又塞進去幾本比較細緻的劍術書,零零碎碎裝了些輕歡平常喜歡的小玩意兒,就朝鴻飛閣去了。
雲棠到時,鴻飛閣弟子正在修早課。她找到輕歡在的屋舍,由門縫悄悄看進去。
喻修正在上面為他們講有關於道的理論。喻修師叔是掌門座下首席大弟子,一天到晚忙得不行,忙門派內部事務,還要忙江湖外部雜事。要知道,待鴻升雲百年之後,繼任掌門寶座的就是喻修了。所以喻修師叔還能擠出時間來鴻飛閣講一堂課,雲棠還是有些驚訝的。
很快她找到了輕歡,在一個邊角座位十分安靜地坐著,手托腮認真聽喻修說話。十天不見,眼瞅著那臉蛋又尖了許多,神情有些疲憊,臉色的蒼白更襯得眉間硃砂的鮮紅。
看起來,輕歡張揚的稜角似乎被磨潤不少。
「雲棠師姐,要不您把東西留下,我代為轉交?」一邊站崗的普通弟子對於三尊的弟子也是十分尊敬。
「不用。我等她就好。」雲棠柔和一笑。
等到了弟子的休息時間,雲棠走到輕歡背後。輕歡一放課就累得趴桌子上小休,她這幾天晚上都熬夜作畫,畫費無數張紙,還是沒有畫出一張看得過去的。白天還要認真修課,她不想比其他弟子差,免得師父喜歡上別的優秀的弟子。
疏雨看見雲棠走過來,看見雲棠想要拍醒輕歡,伸手握住了雲棠的手。
雲棠沒想到半路殺出一隻手,小姑娘稚嫩的手軟軟捏住自己的手腕,溫熱非常,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順著手腕往上,直到左胸口。
「她在睡覺。」疏雨看著雲棠甜甜地笑,白嫩嫩的小臉比九歲時的輕歡還要漂亮,頰邊兩個深深的酒窩一漾一漾的。雲棠一時被小姑娘精緻的臉吸去注意力,看得有點愣。
「嗯。」雲棠咽口唾沫,她看著疏雨軟軟的臉蛋上的酒窩,有一種想要用手指戳上去的衝動。
「你和輕歡是朋友?」雲棠問道。
「我們睡一個寢房。修課時呢也是鄰桌。」疏雨長長的睫毛可愛極了。
雲棠仔細回憶了一下,她在北罰這麼些年,的確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小孩,圓潤的大眼睛濕漉漉的,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單純無瑕,像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討喜得很。
「你……叫什麼名字?」雲棠抑制不住好奇,一時間都忘了輕歡還在一邊睡著。
「我叫疏雨。姐姐你呢?」
「雲棠。」
「輕歡和我提起過姐姐呢,姐姐也是南泱尊上的徒弟,一定很厲害。」疏雨一臉崇拜地看雲棠,直看得雲棠羞得耳朵微紅。
「沒有……輕歡這孩子不太嫻靜,平時鬧著你了吧?」
「不會啊,輕歡學得很努力,很多時候都不太愛說話的。」
「嗯……你既然是輕歡的朋友,以後有什麼事情,也可以找我。」雲棠有些不敢直視疏雨大膽明澈的目光,有些慌亂,都顧不上旁邊睡得和豬一樣的輕歡,「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們。」
疏雨笑眯眯地看著雲棠離開。這個姐姐長相真是溫和秀雅,天生給人親切感,不像輕歡時而蠻不講理的搗蛋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