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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門主。」妙善嘆口氣,再用黑布裹上那個木匣子,抱著匣子出門下樓。
輕歡吐了很久,卻只吐出來一些酸水。妙善將那匣子拿走後,房間裡腐臭味道散了許多,她才漸漸好了一點。
聞驚雷扶著她回到床邊坐下,一把年紀的中年人看著身邊陌生卻又從骨子裡熟悉的女子,一時都有點緊張,雙手無措地來回搓著。
「雨落,你還好嗎?」
輕歡不說話,別過頭去,眼眶裡含著一包淚。
「你在……你在怪爹嗎?抱歉,是爹疏忽,沒考慮到你是個小姑娘,應當委婉一些的……沒關係,過兩天,等天晴一些,爹就帶你回東海,你再也不會接觸到那些醜惡的人。你再等幾年,幾年後等我把邊長右,北罰和亂花統統滅掉以後,我們父女倆就好好待在東海,這一輩子都會無憂無慮……」
「……非要、非要報仇不可嗎?」輕歡哽咽道。
聞驚雷看著輕歡,一時無話。
他沉默許久,久到輕歡以為他不會再開口說話了,才道:「雨落,你知道嗎,我與你娘親第一次相見,是在中原東面的天目山上。」
「……」輕歡沉默著,等待下文。
「那時,我才剛剛二十歲。多年輕啊,天隼教里的小姑娘排成隊要嫁給我呢。但在天目山上遇見你娘親後,我才明白為什麼那排成隊的小姑娘我一個都看不上。你娘親長得很美,是我見過最美的一個女子,她也很善良。我那時候不太愛說話,執行任務時受了傷,又與其他人失去了聯繫,昏迷在了天目山腰。你娘親把我撿回去,忍受著我一張臭臉,很溫柔地安慰我,給我包紮傷口。許多年過去了,許多事我也都記不清了,但那時候你娘親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聞驚雷低低地垂下頭,聲音很輕,臉上似有笑意。
「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我不禁總是想,我聞驚雷究竟做錯了什麼呢?我從未殺過一個無辜的人,我也從未動過一次惡念。但就是那麼,平白失去了妻子,和我的孩子。老天到底是怎麼了,他難道都不睜眼看看這世間嗎。」聞驚雷忽然笑了兩聲,但笑聲也掩飾不了他語氣里濃濃的悲傷。
「天目山……」輕歡輕聲喃喃道。
「耳熟嗎?如今的天目山,在古書中就叫『浮玉山』。雨落,你知道嗎,不論是在東海焚天門的總舵,還是在中原我安插的勢力,或是你娘親的墓穴,所有的構造都是按照浮玉山的實況建造的。雖然,真正的天目山上沒有那種虎身牛尾的動物,但我當時見南次二經中那樣記載著,想著以你娘親的性子定是喜歡那些古古怪怪的小動物,便也在處處做了『彘』放著。呵……你不了解你娘親,你娘親啊,就喜歡那種老鼠啊,蛇啊之類的,和普通姑娘很不一樣。」聞驚雷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轉而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前方虛無的點,「就算我造了殺孽,環兒她又做錯了什麼?憑什麼要帶走她的生命?……我早已不信天,老天若是不瞎,又怎會任由這些不公平的事發生?蒼天不仁,我還要什麼義!」
「……我師父,是不是要死了?」輕歡只是看著聞驚雷,輕聲問道。
「南泱?哼……她中了黃泉蠱,活不了了。」聞驚雷不屑道。
「……她這些年來很照顧我,可不可以放過她?」輕歡的眼神帶著懇求。
「放過她?!」聞驚雷提高聲調,「已經是第二次了,你要我饒過我們的仇人。雨落,你究竟還分不分是非黑白?她雖照顧了你十多年,但當年若不是拜她所賜,你也不至於淪落到需要她來照顧的地步。我不會毀掉她的母蠱的,絕對不會。」
「我什麼都不要,別的都不用給我,我只想讓她活著,只要她可以活著,我會乖乖跟你回去當少主,你叫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了,放過她吧,求求你了。」輕歡拉著聞驚雷的袖子,聲音帶著哭腔。
「……若我拒絕呢?」
「我不能忤逆你,你是我的生父。但如果我師父死了,我一定和她一起死。」輕歡眼睛布滿血絲,聲音異常堅定。
「……你先和我回焚天門,此事容後再議。」
「不可以,你必須馬上答應我。而且,在走之前,我還想再去見她一面。在此之後,我一定跟你走,除了殺她,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若我不答應你,你是不會跟我回焚天門了?」
「……她如果要死了,我一定死在她身邊。」輕歡答道。
第91章
大雨仍然在下個不停,城中所有樓閣都浸在一股潮氣中。遠遠看去,好像所有的亭台都蒙了一層水霧,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迷人。
街道上的石磚*的,沒有多少行人。路邊偶有臨時搭建起來的茶棚,用來給路過的人避雨,或做做茶水生意。雨下得久了,行人也幾乎沒有了,大多數人都呆在家中,茶棚里的人更是少得可憐。
妙善手裡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個包裹很嚴實的紙包,縮著脖子打著傘飛快從大雨中跑過來,跑到一個茶棚下後長長舒了一口氣,收起傘來立在茶棚的一根柱子邊。
她皺著眉嫌棄地拍打身上沾上的水珠,一邊拍一邊拿著那個紙包向茶棚里唯一坐了人的那張桌子走去:「小少主,你可真能折騰人,這種鬼天氣還要我去買糖葫蘆。逼得我跑到那個賣糖葫蘆的老頭家裡,硬是把他揪起來現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