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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時所受的屈辱,仍歷歷在目。師父當年本有意去徹查,奈何接踵而來的門派重任分了心思,也就將那事忘記了。而她,後來與蘭澤矛盾越來越深,幾乎就不能好好說上一句話。
怎料冤家路窄,竟在試劍大會中分到了一場。
疏雨在這同時間也有比試,便沒有過來陪她。她到比試的地方時,不禁皺了皺眉。
這一場,居然設在了所有比試台中,最高的那個台子。
北罰山本就高聳入雲,論劍台也屬於北罰中比較高的地點,這一個台子幾乎沒在雲中,只是那高度,就讓人心驚肉跳。
輕歡率先上了高台,在上面俯視遙遠的地面上黑壓壓的人群。她多少曉得,她和蘭澤都是押注的熱門弟子,所以這一場勢必將有很多人來看。光是二人的身份,那就是很有看點的了,江湖世家蘭府長女,北罰尊主的小徒弟。況且不知道誰泄露的消息,說二人有宿仇,故此八卦氣十足的江湖人士都聚集在台下,等著瞧這一場好戲。
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蘭澤也施起輕功,飛上了高台。
二十多歲的蘭澤風華正茂,性格張揚,一舉一動都帶著天生的傲氣,和她相比之下,輕歡倒顯得沉穩低調許多。
「小殘廢。」蘭澤輕佻一笑,抽出手中長劍,在手中掂量掂量。
「蘭澤,莫要再將我和以前的孩童相提並論,不然,後悔的可就是你。」輕歡抽出手中已戰過多次的鳳羽劍,冷冷看著蘭澤。
蘭澤不屑地哼一聲,還不等走場弟子敲鑼,便迅速揮劍向輕歡攻去。
蘭澤能通過五天的比試到這裡,實力自然不容小覷,她修習的不僅是北罰劍法,還有蘭家的劍術,二者巧妙相融,劍招詭譎難猜,最先的幾招,輕歡就擋得有些狼狽。
蘭澤的身影在身邊飛快來回閃過,不同於一般的北罰劍法,讓人根本猜不透她下一步要踩向哪裡,輕歡握著鳳羽劍,眉頭鎖得緊緊的,額角滲了汗。
但她那麼久的苦練不是一點成效沒有,身體早就培養出高度警覺的本能,每次蘭澤的攻擊,她都可以完全依靠身體本能去擋住。
但只能擋,她找不到空當去攻擊。
蘭澤冷笑:「呵!小殘廢,你就這點能耐?」兩把劍相擊的高密度聲音在空中不斷傳來,眨眼間便就過了十個劍招,周圍的人看的眼睛都瞪圓了,生怕漏過哪個精彩的瞬間。
純拼劍招,鳳羽劍的優勢不能發揮,只靠她自己的劍術。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清冷聲音:
「拿著它,去梅園等我。今天就教你北罰入門劍法。」
「你好好看我,我揮劍的姿勢和腳下的步法都記住。」
「這就是基礎的六步入門劍法,你一定要練好這六步。其餘更高技藝的劍法都源於此六步,又受克於此六步。萬物皆有其源,源頭是最簡單的,同時也是最能制住萬物的。」
源於此……受克於此……
輕歡咬著牙,拼命想像當初南泱舞劍那幾個優美利落的動作,輕薄劍刃在轉瞬間刺過嬌嫩梅花,一切都如行雲流水,從容自若。
輕歡凝神,不再自亂陣腳,穩穩地踩著那六步基礎步法,轉息間抓住蘭澤的一個空當,矮下.身子避開蘭澤由上方攻來的長劍,鋒利的鳳羽劍向蘭澤腰側划去,將蘭澤腰間的掛墜瞬間化斷,噹啷一聲墜到地上。
「好!好俊的動作!」周圍的人大聲叫好。
蘭澤惱羞成怒,腰間的掛墜居然都讓人給挑斷了,成什麼樣子!
蘭澤大喝一聲,施起輕功,騰身而起,向輕歡的弱處——右手邊刺去!
可輕歡做了個出乎她意料的動作——她居然將左手的劍一個轉身交到右手上,用力迎上她的長劍,擋下了這一招。
怎麼可能……她的右手,不是廢了麼!
輕歡左右手來回交換鳳羽劍,將周身防護地嚴嚴實實,還抓住不少蘭澤的疏漏之處,好幾次都險些叫輕歡刺中,蘭澤居然逐漸落入下風。
這怎麼可能!她根本就沒有將這個殘廢放在眼裡的,這才第五天……若是敗在這裡,蘭家的面子不就丟大了!
蘭澤紅了眼,拼盡全身真氣,用最快的速度向輕歡攻擊,可輕歡都一一接下,愈戰愈勇。
既然如此……不如……
蘭澤左手暗自握了一把銀針,趁輕歡不注意一把撒出去!
輕歡吃了一大驚,忙揮劍擋去那忽如其來的暗器,劍刃上抬,露出了疏於防範的最脆弱地方。
蘭澤求勝心切,殺紅了眼,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舉劍刺向輕歡的胸口。
隨著劍刃割破衣衫的細微聲音,長劍「噗——」得沒入那人體最脆弱的心脈。
鮮血噴涌而出,濺了蘭澤一臉。
周圍熙攘的人頓時驚得安靜。
輕歡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割開一般,疼得她幾欲立刻昏迷。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沒入自己身體的長劍,噴出一口鮮血,濺在了晶紅色的鳳羽劍上。
「啊——我殺了你——」蘭澤大喝一聲,凌厲地抽出長劍,一掌拍向輕歡,將輕歡生生打出高台!
輕歡雙眼像是被挖去了靈魂,她的身體如同一隻被射落的大鳥,無力地從高聳入雲的高台上落下。長發衣衫在空中被獵獵狂風捲起可怖的角度,不斷噴涌而出的鮮血在空中繚繞飛舞,無聲地融入北罰天空純淨的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