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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泱來時,容懷已為她打開石門的一道縫,一如往常的相會。南泱側身進入,鑄劍池中正在熔煉什麼東西,一股灼人難耐的熱浪撲面而來。
她不是沒有見識過鑄劍時的令人難受的環境,但習慣了北罰寒冷空氣的南泱,還是禁不住皺眉。
容懷坐在一邊,看到南泱眉眼含笑:「來了?先坐一坐罷。」
看見南泱正看池子裡熔煉的東西,容懷又道:「那個你不用管。你要用的位置早就空出來了。先過來,你既然要親自鑄,我就和你講講鑄劍的基礎。師尊以前講過的,時日久遠,你怕是早就忘乾淨了。」
南泱點頭,坐到容懷身邊。
容懷慢慢說著:「最基礎的鑄劍術分為五步:制范,熔煉,澆灌,修冶,開刃。天下鑄劍之術大抵皆是此套路。至於鑄出的劍品種優劣不同,取決於鑄劍的材料,以及熔煉時的火候。這二者直接決定劍刃的質量。」
「嗯。」南泱示意容懷繼續說。
容懷看向鑄劍池:「普通的劍不到一月就可以鑄完,可一柄好劍要煉上三五年,從胚形到鑲嵌裝飾都要大花心思。開始鑄劍後,你這三五年都得不停往鑄劍池跑,有時候個把月都出不去,真有那個耐心?」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就來找你了。「南泱頓了頓,」我希望她學有所成之時,有一把合手的好劍。」
容懷疑惑問道:「南泱,你那兩個徒兒可都是直接問我要的現成的劍,連你自己使的劍,都不曾費這樣的心思。你當真這樣喜歡你那小徒弟?」
「首先,師兄現在忙著煉另一把重要的劍,顧不上我這邊。再者,輕歡天賦欠子趁和雲棠一些,右手又有舊疾。我是她師父,為她鑄一柄劍,是我現在能為她做的為數不多的事。」
容懷想了想,又問:「所以呢,你到底為什麼喜歡她?」
南泱淡淡回道:「師兄,你又為什麼喜歡鑄劍?」
容懷聞言一愣,像是沒有想到南泱會這樣反問,隨即爽朗一笑:「你問的對,是我糊塗了。修道之人,不問本由,皆因緣起。」
「她是我的徒弟,我是她的師父,這個理由就夠了。」在池中翻騰的火光映射下,南泱的眼睛泛著柔和而認真的光。
容懷站起來,走向一邊的石架,從最下層取出一長盒特製的泥土,回頭看南泱:「那就開始吧。首先,做劍范。」
「師兄說,我聽著。」南泱看向那盒泥土。
「這就是第一步,制范。用泥做成盛放熔液的泥模,即為此劍所成的大致形狀。劍身的寬窄厚薄,以及劍上要有的紋路,和要鑲嵌的寶石裝飾的空當等,都要兼顧。想像液體流入劍范的樣子,花紋要反過來凸出雕刻,在劍身凝固後才能有內凹的圖騰。能聽明白嗎?」
「是。」南泱細細記下。
「制好劍范後,放入爐火高溫烘烤至堅硬成型,留著以後注入熔液時用。」容懷簡略解說完,又輕輕一笑:「其實劍的模樣對於劍的威力來說不是很重要,不過是女孩子用的,你就做好看一點吧。」
南泱揀了個安靜角落坐下,泥模置於膝頭,挽起白淨袖口,接過容懷遞過來的刻刀,專心刻起來。
熱浪滔天的環境絲毫沒有打擾到南泱,滴滴瑩潤汗珠滲出在她的額角。有一滴汗珠順著瑩白臉頰滑下,滴落在泥模上,傾刻便被熱氣蒸發,化為消逝在空中的半縷青煙。
第11章
鴻飛閣弟子寢房中。
疏雨好奇地打量坐在床頭傻乎乎發呆的小姑娘,臉蛋軟軟下巴尖尖,皺得緊緊的眉毛中間還有一顆紅紅的痣,看起來蠻漂亮的,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
她今年才滿九歲,能夠來到北罰宮,被選中作為新晉弟子入住鴻飛閣,可是高興了整整兩個晚上都睡不著。這世上還有能進入鴻飛閣還不高興的人麼?
疏雨還是決定先和她打招呼,畢竟從今天開始除了去學堂她們就要一起吃睡了:「你好?我叫疏雨。」
輕歡沒精打采地看疏雨一眼,和她相近年齡的小姑娘笑得十分和善,頰邊有兩個深深的酒窩,臉頰白嫩,睫毛纖長,很漂亮的小人兒。她軟塌塌回道:「哦……我叫輕歡。」
「呀,我前兩天聽其他人閒聊說起你了!你是不是榮枯閣出來的?」疏雨驚道。
輕歡心頭一陣煩躁,別過頭去。
「為什麼呢?你不是已經是南泱尊上的徒弟了嗎?」
「我……」輕歡才要回答,外面就跑進來一個普通弟子,催促她們:「馬上就要拜見憑子徠道長了,你們還有時間閒聊?快來主廳!」
「要拜師了!」疏雨眼睛閃閃發光,蹭地站起來,不顧輕歡反應就拉起輕歡的手往外跑。
輕歡還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悲傷一會兒,結果被疏雨不由分說地拉著一路狂奔出去,還沒回神就已經到了鴻飛閣主廳門口。
門口站著許多與她年紀相仿的弟子,都還沒有進入主廳,三三兩兩的聚堆閒聊著。
一個男孩離輕歡比較近,輕歡聽見他和他身邊兩個人興奮說著:「哎,你們見過三尊了麼?我聽和我同屋的弟子說,他前兩天在掌門主殿門口瞧見了三尊的衣角……」
「要是你,你想拜哪個尊上為師?」另一個小孩打斷他,顯然激動地不得了。
一個小姑娘一臉崇拜地接話:「當然是容懷尊上啦,我見過他的畫像哦,真的和書里寫的君子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