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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來的還是來了。
沈知非垂眸,帶著淺淺的笑意,「嗯,白天去打工,晚上就來這裡。」
像是在肯定自己的收入可觀,她又說:「唱的好聽的話,這裡會有人給小費,挺多的。」
起初沈知非從沒考慮過用這個來賺錢,在第一次來這家酒吧聽到歌手唱歌時,只是有些渴慕那個舞台罷了,安舒給她推薦駐唱這個工作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她並不想讓自己的愛好沾染上金錢的味道,她希望喜歡就只是純粹的喜歡,乾乾淨淨地不染塵雜。
只不過這一切跟活下去相比起來,便都顯得不值一提了。
沈知非將思緒從回憶里拉出來,卻見章瑤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看,她眼中有深邃的幽光,像是壓著很多很多的情緒。
章瑤垂了垂眸子,素白的臉顯得有些慘白。
當時,沈知非在水深火熱里掙扎的時候,她在幹什麼呢?
她有些記不清楚了。
她應該是在同室友一起參加社團活動,一起逛學校附近的商業街,一起為她們的脫單出謀劃策……
她那時的生活被自己安排得滿滿當當,精彩又充實的大學生活里絲毫看不見沈知非的蹤跡。
那也是章瑤當時的目的,——她不願意再想起沈知非。
她在舒適亮堂的教室里上著不太想聽的公共課時,她的沈知非在悶熱漆黑的玩偶里唱歌謀生。
一想到這裡,章瑤就忍不住心痛如絞。
「不要想太多,都過去了。」
左側臉頰忽然遞過來一陣微涼的觸感,章瑤抬起眼睛,對上沈知非溫柔的目光,心裡霎時間一片柔軟。
經受那些苦難的人明明是她,可她還要反過來安慰自己。
沈知非其實不擅長安慰人,她只好揉一揉章瑤的髮絲,柔聲道:「喜歡我唱歌嗎?」
章瑤點點頭。
沈知非便眉開眼笑地說:「那我以後多唱給你聽。」
章瑤又點點頭。
知道她情緒低落,大概是不想開口說話,沈知非也不勉強,只安靜地坐著給予最簡單的陪伴。
指腹上下移動著,感受杯壁殘留的冷意,章瑤終於不再把玩手裡的空杯,她忽然問道:「我撿到手繩的那天,也是你吧?」
沈知非頓了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兩個字母......是什麼含義?」章瑤避開沈知非的視線,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的,但是沈知非卻在她轉開頭前的驚鴻一瞥里,看出了些期待的意味。
章瑤記得那天的那隻手繩,「H」和「C」兩個字母,當初不知道手繩的主人是誰,她當然不會想到什麼,但是現在知道了它是沈知非的所有物,那麼她想,她應該是知道那兩個字母是什麼意思了。
可她就是想聽沈知非親口解釋,仿佛在證明她不是自作多情。
「我,和你。」沈知非將一雙薄唇抿得發白。
她應該不必再往深了解釋了,聰明如章瑤,她不會不明白。
那時的大多數學生都會上英語補習班,而大約是為了口語氣氛濃郁,每個學生也都會擁有屬於自己的英文名字。
家境不算差的章瑤和沈知非當然也在補課大軍里。
章瑤的英文名是Heaven,沈知非的英文名是Carrie。
兩人高中時並沒有上同一家補習班,畢竟章瑤作為學姐,學習進度也不盡相同。
章瑤沒想到,只是偶然閒談聊到的英文名字,沈知非竟牢牢記得,還做成了手繩隨身攜帶。
章瑤感覺眼眶有些熱,她用力眨了兩下眼睛,問道:「為什麼不做中文呢?」
沈知非聽了這話,表情顯出一絲不自然,她兩手扣在一起糾結著,「我怕,怕你不喜歡,還能有別的解釋。」
「哦?」章瑤沒有說自己喜不喜歡,只微微挑了眉,「什麼別的解釋?」
沈知非囁嚅半晌,磕磕絆絆答:「那個......我......我弟的英文名叫Henry。」
哦。
章瑤嘴邊的笑就淡了些,「的確是個不錯的解釋。」
「不是,那是藉口,藉口來的。」沈知非長睫忽閃,黑亮的眸子溢出可憐兮兮的味道來:「就是我和你,Carrie和Heaven,沈知非和章瑤。」
沈知非猛然湊近,讓章瑤鼻息間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她不得不別開頭去,胸口輕輕起伏了幾下,才壓住想要牽起她領口將她狠狠吻住的衝動。
只是嘴角還是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吧檯的燈光溫暖又曖昧,給原本畏畏縮縮的沈知非平添了幾分膽量,她動作極緩地伸出手去,摸到了章瑤擱在腿上的手,輕輕握住,抬起眼睛去看她的神情。
沒有抗拒,甚至還帶著極淺的笑。
但是沈知非不敢再往前一步了,只是抬起放在櫃檯上的手,蜻蜓點水般刮過章瑤的耳垂。
章瑤卻猛地僵了一下,宛如觸電般,她咬唇,略微有些嗔怪地看著沈知非。
心裡湧上了點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來。
沈知非總是這樣,情緒只是泄露出來冰山一角,轉瞬即逝,她便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那些情緒重新收回,展露於人前的永遠是一副溫和的模樣。
連自己都不能做那個讓她可以放肆地傾訴所有情緒的人。
兩個人並沒有在安舒的酒吧里久待,安舒整理好後面之後出來,沈知非便跟她道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