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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的神情呆滯了一下,但並沒有表露出關切或者是好奇,只是很淡漠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蕭永笑著說:「腦子裡有個彈片,距離視覺神經很近,醫生不敢動。基本上,就是等著彈片隨著大腦活動。慢慢迫近視覺神經,然後我就看不見了。受到嚴重的衝擊,再傷到大腦,就得賭運氣了,可能會距離視覺神經遠一點,我就可以多工作一段時間,也可能直接就失明了。你應該知道,我地運氣向來是不太好的。」
安妮瞭然地點了點頭,她並不驚訝蕭永為什麼會對她說這些。這是只有頂級的攝影師之間才能體悟到的情感,也恰恰是因為。安妮和蕭永不那麼親近。僅僅是會緊密合作的同行而已。從蕭永說出這些話之後那如釋重負的感覺,安妮就能明白過來。他一定沒有對任何其他人說,知道這個事情的人,極少極少。也只有攝影師會明白,對於一個頂級攝影師來說,完美的視覺意味著什麼。這可不僅僅是他們吃飯地工具,而是他們觀看這個世界,洞察周圍的人與事的最重要的渠道。對於有些攝影師來說,甚至他們唯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視覺。
「你只要現在能工作就好,你……還是可以為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麼地。」安妮冷淡地說。自從經歷了緊密愛人的離去,她一直就是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何況她和蕭永雖然互相欣賞,卻也實在不怎麼熟悉。而她的這個「留下些什麼」已經是對蕭永極高的評價。她指的,是在蕭永的攝影師生命里,會有傳世名作,讓人永遠無法繞過他的存在。對於現在越來越多的人以越來越低的代價開始拍照,而靜態影像本身越來越不被重視地環境,這個評價尤其高。
「嗯,我想乘著這次來美國,把我原來沒有能進行地攝影展一起辦掉。」蕭永點了點頭,說,「到時候,你願意去看看麼?」
「我會去的,最近幾年裡,你是最讓我震動地攝影師。你的影展,我不但要去,還要親自寫評論推薦。」安妮愉快地說。
「謝謝。」蕭永說。
「好好干吧。今天晚上的晚宴結束,明天我們就得進入工作狀態了。」
讓白宮方面準備的器材,已經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了為蕭永準備的房間裡,包括兩台全新的NIKON D3X,和配套的一共四個鏡頭,兩個閃光燈,一個捷信最新出品的碳素三腳架,一根曼福圖的單腳架,全系列的濾鏡,儲存卡,數碼伴侶,電池,以及一大一小兩個攝影包。全新的蘋果電腦也已經準備好了,另外,甚至還有一台最新型號的黑莓,裡面的信箱和軟體都已經設置好了。當蕭永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大堆還未拆封的包裝盒,和已經整齊擺放在書桌上,閃爍著各色燈光的充電器……
開始工作了……蕭永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花了一個多小時檢視所有地器材。調校好那些鏡頭和相機。雖然都是技術很先進的東西,但實際上每個產品都有些微公差,對於普通愛好者來說沒什麼。但對於職業攝影師們來說,這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在他和白宮達成的協議里,也是他作為現場全程攝影師,一個中國攝影師的這樣雙重特殊身份使然,他在這段時間裡。除了拍照之外,還會中英文同步撰寫一個博客。以圖片和文字結合的手段,記錄有趣的工作花絮,對外公布他所看到地白宮裡發生的一切。而在白宮地第一天,在晚宴之前,一篇簡簡單單的文章已經一揮而就。
「來自白宮的報導」就是這麼寫的,其實,蕭永現在還不在白宮。而是在白宮對面的賓館裡,所有的攝影師現在都住在這裡。畢竟新總統還沒有就職,他們這些人也不好急匆匆地衝進白宮去。但是,說是白宮範圍卻沒有任何問題。
「不是新華社或者任何社的報導,同樣可以來自白宮,在以前這是多不可思議地事情。大部分的攝影師都還同時有另一個身份:自由職業者,說得不好聽那就是無業游民。居然也能混成白宮的座上賓。從窗戶里望出去,能看到那棟著名的白色建築。除了是美國夢的凝結,這地方想必也是無數恐怖分子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存在。美帝國主義嘛。在不得不答應來這裡之前,我還用反帝反封建的口號來搪塞這個其實不會太有趣的工作邀約呢。可是,現在,我卻身處距離帝國主義大本營地中心才幾百米的地方。這世界,真神奇。」
蕭永的筆調。居然也娓娓了起來。「那麼,來到這裡,還有寫博客的權力和義務,我到底應該為大家奉獻點什麼呢?想來想去,新浪花了大價錢買下這一時期的我的博客中文版地獨家發布權,自然不會希望我在博客里寫一些他們能夠轉引某某新聞社的消息,和一些很適合上頭版頭條的圖片。如果我只能交出這些東西,那我也太對不起能掙來的這些錢了。孑然一身的我,不會有任何負擔,不是記者也就不必在乎所謂的新聞的正當性。我覺得。還是繼續玩我最擅長的把戲好了。我會抓拍許許多多的照片,湊在一起為大家講故事。當然。不可能是誨淫誨盜的故事。那樣估計我會被白宮地新聞官和諧掉。或者,如果他們其實願意發布誨淫誨盜地照片,那應該會去找荒木經惟(注)而不是我。順便一說,我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會有特勤局的跟班地中國平民,這實在是很榮幸。明天等確定了跟班是誰,我會先向大家介紹的。睡覺去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