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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雋到來的時候,蕭永眼前一亮。有一種女性,是需要時光來滋養,才能綻放出最璀璨的光芒,而曹雋就是這樣地一個女性。自然,良好地家庭背景,始終優渥的經濟條件,以及相對悠閒地生活、工作環境,都是必要的條件。但其實哪怕同時擁有這些條件,也會誕生許多不可理喻的人物出來。
要說四十歲的女性化妝打扮之後看起來像是二十多歲三十歲,這個大家都見多了。現代的化妝技術,委實是神奇無比。但蕭永卻從沒見過曹雋這樣,口口聲聲說著自己老了老了,把自己已經四十多歲掛在嘴邊,卻實實在在地洋溢著青春光彩的女性。這種光彩並沒有一點壓迫感,一點都不急促,更不是做作,而是實實在在的魅力。熱情而知性,蕭永也能了解到為什麼楚弘會對這樣一個「老大」一直以來都懷著敬意和好感。
「真是沒想到居然是你。原來我一直很萌那個Shaw Young的,尤其是那套插nnel的照片,應該是05年在ELLE上登出來的吧。一直覺得那傢伙的時尚攝影能夠將生活的寫實和畫意的浪漫,再加上產品本身的時尚感糅合進一張照片裡,實在是太厲害了。楚弘跟我說,居然就是以前那個蕭永的時候,可把我嚇了一跳呢。」曹雋熱情地問好。那表情,還真有些粉絲地味道。
「老大你太客氣了,術業有專攻嘛。總得有點拿的出手的東西混口飯吃。」蕭永笑著說。
「你的脾氣果然和楚弘很像,難怪你們是好朋友呢。這傢伙也是整天混飯吃的調子掛在嘴裡,其實……呵呵。」曹雋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費力地捧起裝著一升啤酒的大杯子,喝了一大口。這種話的確沒必要說出來。真地到了有他們這種水準的,不管是在哪個領域。誰不想真地做點事情,誰不想真的去改變點什麼、創造些什麼呢,又有誰會沒點堅持?
曹雋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大口啤酒,才說:「聊拍照的事情之前,先跟你說個事情。陳輝澤被他老子禁足了……也不能這麼說,他下午的飛機飛加拿大,幾個月里應該不會出現在國內了。」
蕭永和楚弘大吃一驚。蕭永問道:「老大,您的消息真靈通,這事情是怎麼知道的?」
「我的老公趙詡,雖然平時做事不太靠譜,可還是比較八卦地一個人。」曹雋靜靜地說道,「怎麼說呢?凡是涉及到那些無聊的有錢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是那些需要保密的事情。其他地方不知道,但至少在上海。很少有能夠完全不讓那傢伙知道的。昨天,龍冬安排的那個私立醫院,正好趙詡在裡面有股份。20多個外傷入院,又都是那些非主流的小孩子,少不得得到趙詡那裡通報一下。然後麼,呵呵。這種沖關一怒的八卦事情,還真瞞不住他。早上我起床地時候,他就跟我說這事情呢。」
曹雋這番話,更讓他們出乎意料。楚弘的確是沒怎麼關注過,能讓曹雋看上的人究竟是何等人物,但沒想到,居然也是這種有著如此深厚實力的人。但是,一想也對,能和曹雋相處下來的人,怎麼也得有著點共同語言吧。而有些閱歷。有些見識。的確是需要財富來支持、來浸潤才能養成地。
「是我莽撞了,不過。這事情,再要發生的話,我還是會這麼幹吧。」蕭永說。
「不是質疑你,但是,從你回上海開始到現在,照片雖然還是很出色,但看得出來,你並沒有花太多精神在上面,好像也沒有那種玩味光線的意味了。我記得在你2006年獲選最佳人像攝影師的時候,有人寫過評論,說你剛剛在攝影圈子裡嶄露頭角的時候,和那個時候相比,最大的區別就是太在乎用光和細節的精確了。說你從2004年開始一直到2006年,經歷了一個從闡釋光到玩弄光的過程。你那一年裡拍攝的那些主題照片和人像照片,哪怕是工作要約,你也總能將工作變成很好玩的東西,總有一種喜悅、幽默、自嘲卻又積極樂觀地調子在裡面。評論家們不是說,Shaw Young不是第二個馬里奧·索倫提,不是第二個Nick Knight,卻有可能成為第二個赫爾穆格·牛頓麼?」曹雋說道,「他們指地這個可能,說的是『如果赫爾穆格·牛頓為我拍照,我願意做他要求地一切』這種境界吧?但是,那一年裡,你的確塑造了太多讓人忘不掉的形象,比起當年任何的其他攝影師都好,好得太多了。可是,你現在的這些照片,雖然技術上精確,可為什麼卻沒有了那種為所欲為的態度了呢?」
蕭永瞠目結舌。曹雋在文藝和時尚方面的洞察力,委實是可驚可怖。這樣一番話,直接就剜到了他的心裡去。說得太對了……當年,蕭永可沒有為自己去爭取什麼榮譽,甚至沒有去鑽營任何項目。整整一年都在東跑西顛,不停地有各色各樣的人找他為自己拍照,他挑三揀四地選擇自己感興趣的人物拍攝,想到什麼好玩的點子就找幾個朋友幫忙搞出來,那一年裡,他甚至同時為LVMH和厲峰兩大時尚大集團工作,而雙方都把項目塞到他手裡來,任由他發揮,他能在哪怕最刻板最疏離於普通人的品牌里找到很有親和力的亮點。明明在他的照片裡,總是很好玩的人占據主角。而要表現地商品卻總是成了配角,但看了照片,就是想讓人擁有一個那個啥啥東西。Samsonite的Black Label的旅行箱,因為他的廣告攝影,當年的銷量讓公司高層開了不知道多少香檳,但2007年更換了廣告之後立刻就不行了,甚至找任何攝影師再學著蕭永的路數拍攝。也再也找不出那種味道。但是……之後,一直到了現在。蕭永的確是找不到當時地那種充沛的熱情和壞壞地靈感。他仍然是一流的攝影師,技術完美,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絕不敢稱自己是頂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