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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洺一滯,扯了扯嘴角,胸口憋著的話直接沖了出來:「那你等的人肯定也不是我。」
終於說出來了,把早就半透明的窗戶紙徹底捅破了。
張蔚恆手掌慢慢握成拳,死死看著柳洺。
柳洺不去看他,望著窗外的風景:「我這輩子都不會做普通女子會做的事,我不會成親,不能生孩子,絕不會為了任何人屈居後院隱姓埋名,我志在朝廷,而且——活不長。」
張蔚恆重重敲了一下桌子:「柳洺!」
柳洺嚇了一跳,回頭,倏爾笑了:「我說的是事實,張大哥何必生氣?」
張蔚恆瞪著他:「你何必為了拒絕我咒自己?」
「我沒有呀,」柳洺嘆息著說,「我這身子,哪個大夫不是這樣說?」
張蔚恆將整杯茶一飲而盡,看著臨街來來去去的人流平復心情,許久之後,終於恢復了平靜,回過頭望著柳洺,眼神堅定:「我既然選擇聽從內心,你說的這些我怎麼會不考慮?你別忘了我是個商人,商人行事前,至少算盤打好幾遍。」
「我不需要你像女子一樣為我做任何事,我喜歡的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一人就是一個家族,不在意世俗目光,不在意能否成親,不需要兒女,我有能力積累足夠的財富,你安心做你的青天大老爺,我掙錢養好你的身子,只要你願意,我們互相扶持能走多遠是多遠。」
柳洺指尖一顫,低下頭。
「那你以什麼身份?這世上凡事皆有痕跡,你我都承擔不起後果。」
張蔚恆非常坦然地說:「我們知己相交怎麼了?我忍得住,不在外人面前對你做什麼。」
柳洺臉一紅,瞪過去:「你敢?你還想做什麼?」
張蔚恆眼裡帶著笑和情意:「寤寐思服,情難自禁。」
柳洺一推茶盞,站起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要走。
張蔚恆手一揮關了窗,跑到她身前擋住去路。
柳洺看著被關上的窗戶,心一跳:「你想幹什麼?」
張蔚恆伸手握住她的手:「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難熬,怕你不高興怕你從此不理我,可那些感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每天腦子裡都是你,又不敢去打擾你,今天既然說開了,你給我一個準話,行不行?」
柳洺要抽回手,他不肯放。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的情況就是這樣,我爹娘和我斷絕關係了,我把過去十幾年的財產大半給了他們報答養育之恩,現在我就是孤零零一個人,沒錢沒家,你要是還不肯要我,那我就是人財兩失,孤魂野鬼。」
柳洺震驚:「斷絕關係?」
張蔚恆點頭:「用我名下三分之二的財產了結父母之恩,從此我就是一人重開一族,張家誰都不會管我。」
直白點,就是被除族了。雖然以前也是,但是親情未斷,現在連親情都斷了。
柳洺心情複雜,不知道說什麼好:「你……何必呢……」
張蔚恆緊緊握著她的手:「我爹說得對,我就是天生反骨,人家覺得好的我不覺得,人家追求的我不一定要,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怕人言,只要自己過得高興就可以。」
柳洺竟然不知道怎麼辦了。不答應?她幾次張口卻怎麼都說不出來;答應?難道一輩子不成親就這麼相伴著?未來發生什麼不知道,她怕一朝不慎,粉身碎骨。
似乎看出她真的太為難了,張蔚恆壓抑住內心的難過失落,笑了笑鬆開手:「沒事,你慢慢想,只要別躲我,我都能等。」
柳洺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匆匆點頭,越過他開門走了。
張蔚恆看出了柳洺似乎有顧慮,但是他並不知道她真正的顧慮是什麼,因為陰差陽錯的誤會,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柳洺怕的不是斷袖之癖被發現,而是擔心兩人感情不再,她的女子身份會被捅出去連累全家。
「那你當初發現張蔚恆得知你的身份,你怎麼沒有擔心?」大哥柳涌發現妹妹近日神思不屬,找她旁敲側擊,終於問出了真相。
聽到有外人得知柳洺是個女子,柳涌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可是看著妹妹並不擔心的模樣,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
「男女之情也好,普通友情也好,都是會變的,你怎麼就肯定作為朋友他不會背叛你?」
柳洺下意識說:「那我也不能殺人滅口吧。」
柳涌別有意味:「如果真的有一個陌生人發現了你的身份,你也像如今這樣放任不管?」
柳洺沉默了。大哥說的對,她不做違法亂紀之事,但是她也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換成任何人,她都會積極採取措施,讓對方即便喊出真相也無人會信。
她潛意識裡就信任張蔚恆,從不覺得他會背叛自己。
「要是真有個男人願意不要名分不要孩子地照顧你,我倒是覺得挺好的,而且你是官他是商,憑你的手段,你真處置不了他?」
柳洺沒說話,趕大哥走:「你是對我能力有信心還是對我心狠手辣有信心?有你這麼想親妹妹的嗎?趕緊走!」
等柳涌走了,她自己陷入了沉思。
這事情還沒想出個頭緒來,過年了。
張蔚恆一人在京城,換在平時,柳洺肯定邀請他來家裡一起過年,可如今這關係,她猶豫了。
結果從宮裡吃完宴席回來,就看到這人已經坐在了自家餐廳,和大哥把酒說笑,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