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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洺兒如今就是要回自己戶籍所在的縣城,參加童生試中的縣試。參加縣試的人年齡跨度非常大,有的是十幾歲的少年,有的已經頭髮泛白,後者便是傳說中的老童生了。
因為縣城是柳家人脈所在地,又是個小地方沒人關注,柳洺兒並不擔心有人會發現她的身份。以前在書院她還會和同窗出遊聚會,如今在老家,她以身子不好精力不濟,需要全心溫書為由,退了所有不必要的邀請,只見過一二個有聲望地位的世交長輩。
那些長輩看著她還不停感嘆:「瘦了太多了,等考完試要讓你家中好好為你調理調理。」心中嘀咕著不僅瘦了,估計在家養病久久不出門,連膚色都白了許多,顯得更加病態了。
還有人說:「昔日你父親在世時你向來不愛讀書,想不到一場大禍反而讓你有了上進的心。」
柳洺兒一臉慚愧黯然:「以前有父親在,總覺得我還能偷懶,如今家中只有我一個男兒,我必須要把全家的擔子挑起來,不上進怎麼行呢!」
聽她這麼說,在座的人都心酸起來,紛紛安慰她如今一切都在好起來,賢侄這次肯定能考中秀才。
柳涌個高人瘦,柳洺兒個子也是高挑型的;從前在家時,柳涌不愛見這些長輩,被柳老爺壓著念書鮮少出門,見過他的人不多,而養在深閨的柳洺兒更是無人見過。於是,柳洺兒一一拜訪幾位世交,竟然無人發現她有任何不對勁。
而柳洺兒拜訪這些人也不是沒緣故的,她把自己從柳涌改成柳洺的「改名」情況通知了大家,說是當年命懸一線,有算命先生給他算了命,新取了這個名字。說來也巧,換了名字後,他的病就果真慢慢好了。
這典故無人起疑,因為在這個年代,算命改名很是常見。
拜訪完長輩故交,柳洺兒真正徹底宅在了家裡,她溫書,琳琅琢磨可以帶進考場的吃食,日子過得緩慢又緊湊。
半個月後,縣試開始了。
縣試在二月,是最冷的時候。而考生們天未亮就要等候在考場前等待點名入場。
惡劣的考試環境讓琳琅這個小書童操碎了心,她準備了最保暖最華貴的貂毛大氅將自家「公子」裹得嚴嚴實實,暖手暖腳的湯婆子備了好幾個,為了防止冷掉,直接讓人在官差圈定的範圍外現場燒水加碳,稍微有些冷了就讓人換一個送來。而裹成球的柳洺兒就坐在全場唯一一把墊了棉墊的竹椅上,一隻湯婆子暖腳、一隻手爐暖手和小腹,與周圍黑壓壓裹著大棉襖依舊忍不住縮脖子跺腳的考生格格不入。
有人看著著「嬌貴」的一幕心中不快,都是書生憑什麼這人就這麼例外了?
有知道的就說:「那個是柳員外的獨子,三年前差點重傷醒不過來,如今雖然養好了傷不過身子也壞了,這種天氣考場這麼冷,也不知道他進了考場能不能吃得消。」
說到柳員外很多人就恍然了,當年柳家的案子震驚這個不大的縣城,柳家人的遭遇幾乎人盡皆知。當時柳老爺直接去世,柳家獨子幾個月昏迷不醒,大夫都說他醒來也要一輩子躺在床上沒有知覺,如今想不到能獨立行走還來考秀才了。既然是他,這幅模樣也可以理解了,誰知道他進了考場會不會半途被抬出來?
柳洺兒感覺周圍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半殘的殘障人士,充滿了同情與大度的寬容。
雖然沐浴在這種目光下,但是她一點都不拒絕琳琅的行為。她惜命啊!這麼冷的天,待會兒進了考場要在裡頭待上一整天,而縣試共五場,這樣的日子要持續五天,不保養好自己,半途病了怎麼辦?
「公子,手爐有沒有冷了?」無比殷勤的小書童琳琅圍著柳洺兒關切地問。
柳洺兒拿出手爐:「嗯,是有些冷了。」
周圍的人看著在空中微微冒熱氣的手爐:「……」有錢人這耗費真是不心疼,他們身上的溫度恐怕都沒有這隻手爐熱!柳洺竟然覺得冷了?
好在這刺激人心的一幕不用再看下去了,考場開了門開始點名,考生們陸陸續續進考場了。
柳洺兒一直在原地坐到自己的名字被叫,臨到考場大門才脫了大氅放開了手爐。
「公子——在考場小心不要吹冷風,冷了就煮薑湯喝,要是您覺得薑湯味道不好,邊上一個是老母雞的高湯粉,您用沸水沖泡,加一點麵條煮一刻鐘,又熱又大補。哦對了,還有一小盒燕窩放在您的考籃,您千萬記得要吃啊!怎麼煮燕窩前日都和你講過了——」琳琅踮著腳尖看著往大門走去的柳洺兒千叮萬囑。
柳洺兒回頭,就見到她因為高聲喧譁被官差叉了出去。柳洺兒扭頭捂住臉,倒是不擔心小書童會怎麼樣,官差都是熟人,就是覺得太過高調有些尷尬。
官差再次喊:「柳洺!柳洺在嗎?」
柳洺兒連忙提著考籃上前,張開雙臂讓官差搜身。然而官差剛檢查完她的兩袖,她就因為冷氣侵襲,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官差們都覺得這位恐怕堅持不到最後一刻,快速把剩下部分檢查了一遍,就把人放進去了。
旁觀了全程的眾人,聽著又是薑湯又是雞湯,還有燕窩……忍不住嘴角抽搐心底泛酸,再看向咳得蒼白臉都開始發紅的柳洺,剛才升起的嫉妒又消失了,哎,身體好比什麼都重要。
並不知道自己被嫉妒又同情的柳洺正滿心慶幸,她的運氣不錯,分到的號房不在通風口離廁所又遠,相對來說比較暖和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