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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韞抓著那報紙,淚如泉湧,卻說不出一句話,哭不出聲音來。
身邊的同志看著報紙里的謝姓,又想到清韞的姓,似有所悟,連忙扶住她,卻都不知如何安慰。
清韞腦中回憶著在北平那幾年,與父母幾次相聚,他們的才華學識,他們對兒女的尊重疼愛,他們每一次默默無聲的支持……他們兄妹上戰場時,母親的不舍,父親的叮囑……
清韞淚如雨下,口中無聲地,一遍遍地喊著:「爸——媽——」
清韞終於徹徹底底地體會到了什麼是「國恨家仇」,那種憋在心裡的痛苦,喊不出來,咽不下去,所有的痛苦都帶著濃重的仇恨。那一張照片,死死地印在她的腦海里,每一個細節每一張臉都那麼清晰,無法忘記。
然而她什麼都不能做,除了不斷提高自己的醫術,竭盡全力尋找緊缺西藥的替代藥品,儘可能地救每一位傷員,希望他們依舊能夠回到戰場,將敵人徹底趕出這片國土。
大屠殺激起了所有同胞的憤怒和血性,各地的鬥爭比從前更加激烈,而敵軍的活力也更加兇猛。
清韞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剛進入部隊時的狀態,每天都在不停地救人、轉移、救人……有時候他們的醫療分隊也會正面遇上敵人,謝斐送給她的槍從此派上了用場。
大家苦中作樂時都說,他們醫療隊的人,穿上白大褂能拿手術刀,脫下白大褂,就是個能打能殺的合格士兵。
得知父母噩耗的半年後,清韞終於在繞了中國幾乎半圈後遇上了熟人。
那一天,他們剛剛到了一個新的根據地,據說那裡已經有我軍部隊駐紮了,兩師會合,所有人歡欣鼓舞。
清韞憑藉著出色的醫術和過人的戰鬥力,在原來的醫療隊隊長犧牲後,成為了新一任的隊長。
兩師首長會面後,清韞也作為代表出席了雙方的見面會。
會議上,清韞見到了一張日思夜想的熟面孔,對方看到她,也激動不已。
會議後,清韞跟著他往外走去。
走出首長的大院,她就忍不住心中的歡喜,大喊著「哥——」衝著他狂奔過去。
謝斐回過身,臉上同樣是大大的笑意,張開雙臂將妹妹緊緊迎到了懷裡。
清韞跳到他身上,一遍遍喊著:「哥哥!哥哥!我終於見到你了!」
謝斐寵溺地拍著她的背:「小韞兒……」
清韞聽到這個稱呼,眼眶一下子就濕了。
謝斐放下她:「走,回哥那兒去說話!」
清韞吸著鼻子點頭,一路好奇的看著周圍的情況,一邊跟著他走。
周圍的同志見了,笑著打招呼:「謝團長,終於找到妹妹了?」
謝斐笑著應是。
清韞問他:「哥,你一直在找我嗎?大家都知道了。」
謝斐摸了摸她帶著軍帽的頭,嘆了口氣:「自從離開北平,就只收到過一封信,我擔心呀!」
清韞說:「是什麼時候的信?我只要有人去西北就讓人帶信,都不知道寫了多少了……」
謝斐說:「三年前的,你說和韓︱正清遇上了那次,之後三年,就再沒有收到過你的消息,只知道你們那邊很不太平。」
說到韓︱正清,清韞也低落地嘆氣:「我從那以後,也沒受到過定岩的消息了,不管是哥哥還是定岩,我都斷了聯繫,甚至不知道你們到了哪裡……」
謝斐安慰她:「你看,我們不就遇上了嗎?沒有消息說不定才是好消息。」
清韞低下了頭,想到了父母。
第120章 民國歡恨15 戰爭勝利
清韞跟著謝斐進了屋, 屋子不大二十來平方, 但是應該是一個人住的, 在如今大環境下, 這樣的條件已經非常好了。
謝斐給清韞倒了一杯水,又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一隻橘子。
「給,吃吃看,前兩天以為老鄉送的, 不知道好不好吃。」
清韞接過橘子,發現皮已經有些幹了,問他:「放了很久了吧, 你怎麼不趁著新鮮吃掉呀!」
謝斐看著她:「說不定第二天就遇上你了呢, 現在水果很少, 難得才能有一個, 你小時候最喜歡吃橘子了。」
清韞握著那個橘子, 淚水一下子砸了下來。
謝斐連忙幫她擦去:「哭什麼,不就一個橘子!」
清韞點頭, 抬起手臂擦掉了眼淚,萬分珍惜地把橘子一點一點剝了。
還好,橘子本身很耐放,雖然外頭有些幹了,但是裡頭還是水分飽滿, 果肉分明。
清韞掰下來一瓣, 塞到謝斐的嘴裡, 又掰了一瓣自己吃。
「好甜!」
謝斐擰她鼻子:「傻樣!」
清韞嘿嘿笑, 笑著笑著,嘴裡的橘子咽不下去了,她想到大年三十,哥哥送她去見完韓︱正清,他們一家四口坐在客廳里,父母問韓︱正清的情況,哥哥也是這樣,剝了一瓣橘子塞到她嘴裡,把韓︱正清的祖宗十八代說了個底朝天……
「怎麼了?不好吃?」謝斐問。
清韞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謝斐也慢慢沉默了下來。
兩兄妹默默靜坐了好久,謝斐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傻姑娘……不要難過……爸媽死得其所,對他們來說,為了百姓慷慨赴死也比獨善其身四處逃亡要好,這是他們的選擇,我們要像他們尊重我們的選擇一樣,尊重他們的選擇……」